「我不怕找不到工作!」宋綺紅氣惱地拉高嗓門。她只是不服氣,為何她在前男友身邊當了將近兩年的秘書,仍無法令他回心轉意?她原以為他離婚後,兩人便有破鏡重圓的機會,不料他竟然決定讓契約婚姻假戲成真。「你不要以為你贏了,簡藝安,牧宇只是一時好玩而已,他個性就是這樣,愈是挑戰性高的游戲,他愈愛!」她恨恨地撂話,停頓兩秒,明眸閃過一絲惡意。「你知道當初在學校時,他為什麼要追我嗎?」
「你請說。」簡藝安似笑非笑地鼓勵。
「因為我給他難看,他剛進學校時,成績很不好,只是憑著家族捐款多才勉強拿到入學資格,我最瞧不起這種公子哥,他在舞會請我跳舞,我拒絕了他,你知道他怎麼做嗎?」宋綺紅盈盈瘺睫,唇角淺勾,噙著明白的挑釁。「從此以後他就奮發圖強,用功讀書,到學期末就拿下第一名。」
「于是你就答應他的追求了?」簡藝安聰慧地接口。
「沒錯!」末綺紅傲然點頭。「我喜歡聰明上進的人,牧宇也一樣。」她雙手環抱胸前,不懷好意地嘲弄。「他只是跟你玩游戲而已,因為你出乎他意料之外,勾起他的好勝心,你可千萬不要以為他是真的愛上你。」
簡藝安靜靜凝望她。「這些話,我也同樣奉還給你。」
「什麼?」她愣住。
「照你這麼說,牧宇也從來沒真正愛過你,他只是把你當成高難度的追求對象而已,他也在跟你玩游戲。」
「你——」宋綺紅沒料到自己一番挑釁竟會換來對方反將一軍,一時不知所措。
「你已經出局了,宋小姐。」簡藝安犀利地指出,清澄的眼潭,瀲濫著異樣的波光。「現在是我跟牧宇的游戲,是我跟他的對決,至于我們誰輸誰贏,就不勞你費心了。」
語落,她優雅地離開,不再與丈夫的前女友進行無謂的交鋒。
因為她必須要戰勝的人,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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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柯牧宇抵達醫院時,那個令他焦急趕來的病人已經暫時月兌離險境,他一顆高高懸吊的心總算安落。
在護士的引領下,他悄然走進加護病房,望著躺在床上的病人。
她面色慘白,多年不見,她蒼老了許多,歲月與病魔同時在她身上留下殘酷的痕跡。
她就是董小姐,他的最後一任保母。
柯牧宇拉來椅子,在病床邊坐下,自從妻子告知他董小姐病重後,他表面不動聲色,其實已悄悄打听她住在哪家醫院,也跟她的主治醫生取得聯系。
原本他並不想來見她的,只想暗中關照,看能不能在她人生末途幫一些忙,讓她走得更安心,不料今日便接到醫院的病危通知,他不及細想,匆匆奔來。
其實他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之間只是短暫的緣分,他從未想過再與她見面,更想不到見了面該說什麼。
或許,他該感謝她,感謝她曾在他最孤寂的童年,陪伴他度過,或許他可以告訴她,雖然自己總是對她冷淡,但其實很喜歡她。
是的,所有曾照顧過他的保母中,他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這一位……
病榻上的女人逸出虛弱的申吟,輕輕一動。
他一凜,俯身仔細看她。她似是醒了,顫著眼睫,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昏花的眼。
一股淡淡的酸澀,驀地在他胸臆漫涌。
「你是……誰?」董小姐強睜著眼,想認出他是誰。
他心一緊。「我是柯牧宇,你曾經是……我的保母。」
「是……你啊。」她用力牽動嘴角,似是想微笑,卻徒勞無功。「你太太……來看過我。」
「是,我知道。」他嗓音喑啞。「她打擾你了嗎?」
她以抿唇代替搖頭。「我很……高興。」頓了頓。「你……長大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好慈祥,滿蘊懷念之情。
他震撼,一時無語。
「你……快樂嗎?」她目光渙散,看得出來很倦很倦了,卻仍掩不住喜悅,想探問他近況,想知道自己曾經照料過的孩子是否過得好。
柯牧宇暗暗掐握掌心,壓抑滿腔激動。「我很好,我今天過來,是想跟你道謝的。」
她疑問地挑了挑眉角,彷佛問他為何道謝。
他微斂眸,告訴自己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訴諸于口了,他必須勇敢表達對她的戚激。
「我很感謝你,那時候沒有像其他保母那樣過分熱情地照顧我,我其實不喜歡她們那麼無微不至,因為那只會讓我更埋怨自己的母親——為什麼連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保母都能對我好,我的親生母親卻不能?我不想比較自己的母親跟保母,因為她……畢竟是我母親……」他驀地頓住,嗓音噎在喉頭。
因為她是母親,縱然她一直待他冷漠,從來不曾真正在乎過他,但他還是愛她的,或者該說,他想愛她,若是他能愛自己的母親,就表示他不是個太壞的孩子,他是值得被疼愛的,值得父母的關心。
他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樣,被父母寵愛……
柯牧宇咬緊牙,努力在橫梗酸楚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其他保母都想取代我媽來照顧我,我知道她們都可憐我,但我無法接受,只有你對我很嚴厲,好像根本不關心我。」
「不是……那樣的。」董小姐顫著唇,想解釋。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他黯然低語。「你知道我心里是怎麼想的,才會那樣對我,你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不必在心里苦苦掙扎,怕自己背叛親生母親。」
「你……真的懂。」她嗓音低微,幾不可聞,但他仍清楚地听出她的欣慰。
她顫顫地動了動手,他知道她想握住他,主動伸手過去。
兩人手交握,靜靜對視,只是一個眼神,一朵微笑,便訴盡了多少戚慨,多少悲歡。
病房門口,驀地傳來一聲細碎的哽咽。
柯牧宇驚顫地回頭,迎向一張素雅的容顏,那是他的妻子,她眷戀地凝睇他,眼里噙著淚,唇畔卻淺淺地漾著笑。
那笑,說不出的透明美麗。
第8章
當她母親去世那晚,她哭得肝腸寸斷,他卻告訴她,不必哭得那麼傷心,因為每個人有一天都會離開,就算哭干了眼淚也挽下回。
當時,她以為他在嘲弄她,與他激烈地大吵一架,現在想想,其實那是他笨拙的安慰。
或許他從來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一個人,所以只能分享自己的經驗,因為他習慣了每個人的離開——他的歷任保母,他的親生母親——或許他也曾哭過,最終卻發現所有的悲愴只是徒勞。
他說,他的母親離開台灣時,他沒有哭,也許他真的沒掉淚吧?但不曾哭泣不代表他不心痛,而沒有眼淚的心痛,更令人心碎。
簡藝安閉上眸,悠悠地想像,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在海的這一端,顫抖著握著話筒,期盼能听到來自海的另一端,母親的聲音。
但傳來的只有嘟嘟的聲響。
嘟——嘟——清冷單調的鈴音,持續地呼號,得不到任何回應。
沒有人接起電話,沒有人願意听他傾訴思念。
心口緊緊揪扯,她顫著氣息,眼眸與喉腔同時感到極度的酸楚。為何她當時竟會駑鈍到听不出來他真正的心聲呢?為何她會以為那是惡意的嘲諷?他撥出了求救的鈴響,她的回應卻是無情的嘟嘟聲……
「你都听見了?」
版別保母後,柯牧宇離開病房,靜悄悄地掩上門,身軀站定嬌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