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恨生撇唇一笑,喃喃地道︰「她會等我的……」
自從回山莊之後,念兒就不吃不喝地躲在房里,整天以淚洗面。
不管誰勸她,她都不听不理。
見她日漸消瘦,愛女心切的駱婉終於看不下去。
她下山,來到了葉柔帶發修行的庵堂——
「駱姊,怎麼一個人來?」葉柔訝異地看著她,因為她不曾單獨前來。
「我來請你上山一趟。」駱婉直接說明來意,「念兒她再不吃不喝,遲早一命歸西,香消玉殯。」
葉柔一怔,神情掙扎而痛苦。
黑迎刃打傷恨生,恨生被人救走,而念兒硬被押回來的事情,她都從王媽那兒听說了。
她試著幫忙,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現在她每天努力念佛,就為求佛祖保佑恨生平安無事。
「柔妹,」駱婉直視著她,「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該負起相當的責任吧?」
葉柔一震,「駱姊何出此言?」
「是柔妹你幫助念兒逃離山莊的吧?」駱婉說。
葉柔眉心一擰,默認了。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你明知道迎刃他不會同意他們的事,為什麼還要……」
「因為恨生是我的兒子!」她打斷了駱婉,眼里泛著淚光。
迎上她心痛又堅定的眸子,駱婉一怔。
葉柔哀傷地望著她,「駱姊也是人母,應該知道我為何這麼做,畢竟這是我唯一能為那孩子做的事。」
「你是人母,我也是。」駱婉直視著她,「我同情你跟恨生,但我不希望念兒的情路如此坎坷。」
「駱姊,恨生已被師哥關了二十五年,就算他真有罪,二十五年的刑罰也夠了,更何況他何罪之有?」她的語氣有點氣憤,「況且,他們相愛是個事實,為什麼卻沒人願意給他們機會?」
「你知道原因的。」駱婉說。
「我知道,」葉柔眉心一擰,「但是我無法接受。」
「正邪不兩立,要怨就怨他爹是個魔頭。」
「嘯天不是魔頭,他……」
「柔妹,」這回換她打斷了葉柔,「他擄走了你。」
「他是擄走了我,但我是心甘情願為他生下兒子,不管世人怎麼看他,也不管我是不是還能再見他一面,我跟他真心相愛是個事實,就像恨生愛著念兒,而念兒也愛著他一樣。」
「夠了。」駱婉眉心一皺,「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相愛,迎刃都不會允許他們的事。」
葉柔沉默了,然後,她幽幽一嘆。「我知道……」
看著她,駱婉心里其實五味雜陳。她知道黑迎刃如此痛恨陸嘯天及他的親生兒子,都是因為葉柔。
她一方面同情葉柔的處境及遭遇,一方面也妒嫉著讓丈夫如此牽腸掛肚的她。
她知道丈夫並不是不愛她,但他心里有個空缺,卻是她永遠無法填滿的。
「算了……」她沉沉一嘆,「我今天來不足為了跟你爭論,而是想拜托你上山勸勸念兒。」
「駱姊……」
「你是恨生的娘,念兒她或許會听你的。」她說。
葉柔沉吟須臾,悵然地道︰「就算我能勸動她,也不能平撫她心中傷痛。」
「年輕人的情情愛愛,很快就會過去的。」駱婉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總有一天,她會忘掉恨生。」
「是嗎?」葉柔喃喃地道。
總有一天?她等了二十五年,可還沒等到那個「總有一天」啊!
听見敲門聲,念兒虛弱卻倔強地道︰「出去,不要進來,我不吃。」
「念兒,是柔姑姑。」
一听門外的人是葉柔,念兒從床上爬了起來,而葉柔也已開門進來。
她手里端了碗熱雞湯,慢慢地走了過來,將雞湯往桌上一擱。
看見葉柔,念兒立刻一臉委屈地紅了眼眶。「柔姑姑……」話末出口,她已先哽咽了。
見她哭,葉柔心疼不舍地走向了她。「好孩子……」她攬著念兒的肩,緊緊一擁。
念兒將臉靠在她肩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就讓葉柔想起當年的自己。於是,她陪著念兒一起落淚。
「真是對不起,要是柔姑姑沒請人畫了那幅畫,沒讓你跟恨生相遇,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葉柔自責地道。
「我沒怪過柔姑姑,我……」念兒語不成句,「柔姑姑,我……我真的好想他……」
「念兒……」葉柔不舍地將她抱著。
「我想見他,我……我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可是……」她啞著聲線,「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念兒……」葉柔端起她淚濕的臉,「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柔姑姑……」
「你還年輕,只要堅持,總有機會再跟他相逢的。」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他傷得那麼重,也許他……他……」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老天爺不會讓他死的。」葉柔安慰著她,「我吃齋念佛二十幾年,求的就是他能平安,他不會有事的。」
「柔姑姑,我……」
「念兒,」她溫柔地抹去念兒臉上的淚,「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如果你病了,甚至是死了,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了。」
「柔姑姑……」念兒傷心的掉著眼淚,「我要讓爹後悔……」
「不,你不能那麼想。」葉柔眉頭一蹙,「你是唯一能化解這多年恩怨的人,要是你死了,只會讓恨生跟你爹之間的仇恨更為加深。你要好好活著,千萬不能有尋死的念頭,知道嗎?」
「柔姑姑……」听葉柔這麼說,她亦覺有理。
見她臉上的表情已和緩些,葉柔松了口氣,續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千萬不能輕易放棄,知道嗎?」
念兒望著她,乖順地點了點頭。
葉柔放心地一笑,「乖乖把雞湯喝了,好嗎?」
「嗯。」她輕點下巴。
她柔姑姑說得對,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依她看,那救走恨生的老爺子似乎是個高人,也許他不只能治好恨生的傷,還能教恨生武功。
要是哪一天恨生上山來找她,卻發現她已經「餓」死了,豈不是既傷心又好笑?
不行,她得好好活著!岸著,她起身,走向了那碗雞湯——
時光荏苒,匆匆已過了三年。
這段時間,恨生強迫自己不去想念兒,專心致力於武術的精研。
正如上官尋雪所說,他是個練武的料,雖然之前毫無根基,但在上官尋雪及崇祺的教之下,他的武藝已稱得上登峰造極。
因為他想以當年他爹獨步江湖的追魂刀法向黑迎刃挑戰,崇祺終於為他的追魂刀解封,而恨生也開始學習追魂刀法。
不出半年,他的追魂刀便使得出神入化,但無可避免地,練這套刀法的後遺癥也跟著出現……
原來性情就冷僻的他變得更加陰沉難懂,有時連崇祺跟上官尋雪都模不著頭緒。
不過,他兩人對於這種狀況早已預料得到,因此並不覺得奇怪。
想當初崇祺練這套刀法時,脾氣也古怪極了。
這天練完了刀,恨生滿身大汗地回到別院,奴婢丫鬟一見他,便整齊地分列兩排,彎腰鞠躬。
他踏進房間,只見一名奴婢背對著他,正在整理他的床鋪。
他將追魂刀往邊上一掛,發出了聲響,那奴婢嚇了一跳,地轉身,手里拿著的畫軸也應聲落地。
看見畫軸就那麼摔在地上,恨生濃眉一糾,神情惱火地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