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跑哪兒去了?該不是逃回家了吧?
要說他壓根兒不擔心她,那是假的。只不過……他擔什麼心?人家有個名門正派的爹當靠山,他算什麼?在她眼里,他只是個靠殺人維生的綠林殺手。就算他盛名在外,可在穆希敏的心里,他什麼都不是。
忖著,他幽幽地回到了天字一號房去——
打開房門,眼尖的他立刻發覺地上有點點血跡,而他床上的帳子還是垂放下來的。
「穆希敏?」他心底閃過一個念頭﹒雖然他不太相信那是真的。
穆希敏怎麼可能逃到他這兒來?道不同不相為謀,身為武林正道的她怎
可能躲到他這里來?不過……除了她,還有誰呢?
驀地,他陡然一震。血?地上有血跡,難道她受了傷?
一想到這兒,他不加思索地就關上房門,沖向床邊。
掀起帳子,他猛地一怔。
真的是她!她就趴在他床上,而且已經昏迷過去。她背上有一道傷,衣服破了,裂縫和著血混成一團。
這一回,他也顧不得她醒來會追著他要打要殺,因為眼下最重要的是幫她止血療傷。
他撕開她的衣服,只見那白皙光潔的背上有一道長長的刀傷,不過傷口不深,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取來干淨的清水,他小心翼翼地為她處理著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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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敏在囈語中幽幽醒來,她皺了皺眉心,勉強地睜開眼楮。
「別動……」一記沉沉的男人嗓音傳來。
她抬眼,發現梵辛就坐在床邊凝視著她。「梵……辛?」她的記憶有一些斷層,她甚至忘了是自己逃到這兒來的。
「別動,否則會扯開傷口的。」他關懷地提醒著她。
她神志有些恍惚,還在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兒。
她記得自己負傷從朱府逃出來之後,就一路往城西而去。她原本是想出城,然後回威遠鏢局向父親報告的。可是她並沒有出城,她……她沒有回家,卻是逃到梵辛這兒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時候,她選擇投靠梵辛,而不是她父親?她不該來投靠他的,她怎能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在他說他對她根本不是認真了以後。
「我要走……」她不顧自己背上的傷就要起來。
這一用力,她不僅疼得臉色發青,同時也發現自己上身未著絲縷。她羞得連動都不動,也忘了背上傷口的疼痛。
「妳衣服都破了,而且我要幫妳上藥,所以……」他知道她為何羞紅著臉,于是趕緊對她解釋清楚,免得她待會兒要喊打喊殺地說他是無恥之徒。
「別說了。」她打斷了他,深鎖著眉。
他望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與你無關。」她要強,尤其是在她在乎的人面前。
在乎?她在乎他嗎?就像她在乎她父親對她的看法一樣?
「妳既然跑到我這兒來,就關我的事。」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耍什麼個性?
「我可以走。」她故作冷漠。
「走?」他睇著她,「妳這樣子能走去哪里?」
她悶不吭聲,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做啥反應、說啥話,她的心情好亂、好迷惘。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兒,她明明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卻又在負傷而迷迷糊糊的情況下到這兒求援,她是怎麼了?
難道說……在她危急、需要幫助時,他是她心里認定最值得信賴的人?
打她出娘胎,就沒依賴過任何人,她獨立自主、任性剛強,她自認比任何男人都更有擔當,可是……
「
可是在他面前,她變成一個什麼都做不來的小女人,打是打不過、罵不罵不嬴,就連落難的時候都是靠他伸出雙手。
她感覺得出他是個能教她依賴相信的人,只是她一向自豪不需要男人、她一向自立自強慣了,她……不需要男人。
「我想朱安邦一定是怕他的所作所為東窗事發,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先賴到妳頭上,對吧?」他說。
她佩服他的機智聰明,反應過人,不過她也沒坦率到開口稱贊他一番。
梵辛一笑,略帶促狹地道︰「這就是妳跟妳爹要保護的人?」
「你就存心要調侃我!」她冷睇了一記,不服地道。
「我沒存心要調侃妳,只是要妳帶眼識人,分清黑白。」
她眉心一擰,「你說我是非不分?」
「難道不是?」他哼地一笑。
「梵辛,你……」她不服氣,卻又頂不上話,「你少在那兒落井下石!」
「我要真想落井下石,就不會收留妳了。」他神情突然變得溫柔。
他還頁希望自己能對她冷酷無情,偏偏當她如此無依地投靠他時,他卻是鐵不了心腸。
睇見他那溫柔的目光,她心頭一震。「別跟我要人情,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感激你的。」
他凝視著她,沉吟了片刻,「我這麼做不是想跟妳要什麼人情,只是……」他深情地注視著她,續道︰「只是不希望妳受到任何的傷害。」
迎上他那深情又真誠的目光,希敏一陣心悸。
他那眼神是真的嗎?他是真的在乎她、關心她?那麼…一那位方姑娘呢?還有他所說的那些無情話語又算什麼?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當他冷絕著張臉對她說那些話時,她真是恨透了他,但現下……他如此溫柔待她時,她就能忘掉他先前的冷言冷語嗎?
她該如何看待他?又該如何看待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他衍生的感情?
「先留在這兒養傷,朱禧正派人到處找妳,而且妳就算回家也不見得安全。」他說。
「為什麼?」她家不安全,難通他這兒就安全?
他笑嘆一記,「妳以為朱禧只抓妳一個?妳以為他不會找到穆家去?
經他一提,希敏這才恍然大悟。梵辛說得沒錯,朱禧既然下令抓她,勢必也會找上穆家去,
那到時……她豈不是把她爹娘都拖下水去?
不行,她要趕回去通知她爹娘,她不能教她爹娘受她牽累。
「我……我要回去……」她又想爬起來。
「妳想回去送死?」他阻止她。
「我不能害我爹娘他們也……」說著,她眼眶泛紅,聲線哽咽,
他凝望著她因逞強而不肯落下的眼淚,愛憐地一嘆,「妳現在回去也于事無補放心,我已經找人通知威遠鏢局了。」
希敏一怔,有點懷疑地望著他,「真的?」
「我不會騙妳。」他笑說。
「梵辛……」她心情極為復雜、矛盾,她不想倚賴任何男人,可現在……她卻非依靠他不可。
他溫柔的伸出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撫過,「妳休息,我到外頭去打听一下。」
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柔、讓她根本不相信他先前所說的那些無情話語都是真的。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被他牽扯到這樣進退兩難,六神無主的境地里來?
「別想了,休息吧!」他說。
「唔。」她木然地點頭。
他放心地勾起一抹笑意,旋身離開了房間。
梵辛一離開,希敏便強忍著痛爬起來。這點傷,她捱得往……
她要離開這兒,她不能窩囊地待在這兒,她是威遠鏢局的唯一接班人,她不能
像一般女孩那樣柔弱地依靠男人。
再說,梵辛心里有著一個香消玉殞的方姑娘,就算她真對他動了情、真想依賴他,也沒有自信能教他將感情全放在她身上。
他像個浪子,像個不會為任何女人停留下腳步的浪子。她有何能耐?她哪比得上一個死了的女人?
再來,他不是說了嗎?他出身綠林,踫過的女人何只千百,他……他只是逗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