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听著,德弗羅,我們跑了一夜才趕到這兒,而你卻要讓我們等到明天早上!」
德弗羅盯著梅爾。「是的。如果你告訴我們你們的旅館的名字,有新的進展的話我們會跟你聯系的。」
梅爾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認識大衛。我能認出他來。如果我把這個地區搜查一遍,再布置一些監控——」
德弗羅打斷了她。「這是聯邦調查局的案子。我們也許需要你來認證這個孩子,然而,我們還有其他東西需要查證。」梅爾壓住火沒言語,德弗羅又轉向塞巴斯蒂安。「我現在這樣做,是听了芝加哥塔克特工的建議,我們認識二十年了。因為他相信巫術,也因為我有一個孩子,年齡跟大衛差不多,我才沒讓你們離開這兒回去。」
「謝謝你的幫助。德弗羅特工。」塞巴斯蒂安站起身來,他拉住梅爾的胳膊使勁擰了一下,沒讓她把罵人的話說出口。「我在達堡特里旅館預訂了房間。我們等你的電話。」
德弗羅消了氣,站起來與塞巴斯蒂安握了握手。
「真該啐他一臉。」幾分鐘後,他們走進亞特蘭大濕熱的空氣中,梅爾嘴里咕噥著。「聯邦調查局的一幫人對待私人偵探就像對待一個野狗。」
「他會好好干的。」
「不錯。」梅爾等塞巴斯蒂安給她打開他們在機場租來的小轎車,「因為他芝加哥的一個朋友欣賞你。你究竟在那兒干了些什麼?」
「沒干什麼。」塞巴斯蒂安替她關上車門,從車前繞到司機座位。「我想你大概不願在旅館酒吧坐下來喝點什麼,好好吃上一頓。」
「這絕不可能。」她系好安全帶。「我需要一副雙筒望遠鏡。這附近該有一家體育用品商店吧。」
「我想我能找到。」
「一個長鏡頭相機。」梅爾邊說邊挽起袖子,「聯邦調查局的案子,」她嘟囔著,「沒有法律規定我不能在郊區開車兜風吧?」
「我想沒有。」塞巴斯蒂安駕車加入了街上的車流,「也許還可以散散步。什麼也比不上夏日晚上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散散步好。」
梅爾扭頭對他笑笑。「你這人不錯,唐納凡。」
「這種贊譽會讓我高興一輩子的。」
「你能——?」梅爾咬咬嘴唇,把剩下的話咽到了肚里。這時,他們開著車沿著森林公園兩旁都是樹木的街道慢慢走著。
「我能說出是哪一座房子嗎?」塞巴斯蒂安替她說了出來。「嗅,等著吧。」
「你怎麼——?」她又說了半截,舉起了望遠鏡。
「我怎麼知道的?」塞巴斯蒂安笑了笑,開車向左轉了個彎兒。梅爾以為塞巴斯蒂安是隨便在這兒轉了個彎兒。「這有點不太好解釋。也許以後吧,如果以後你還有興趣的話,我會盡量給你解釋的。」
塞巴斯蒂安將車開到路緣停了下來,梅爾不解。「你要干什麼?」
「他們吃過晚飯後常帶他到這兒散步。」
「什麼?」
「他們喜歡晚飯後用小推車推他出來溜彎兒,然後再回去給他洗澡。」
梅爾突然伸出手抱住塞巴斯蒂安的臉把他扳向自己,她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眨眨眼,被塞巴斯蒂安穿透一切、深不可測的眼神驚得目瞪口呆。等她開口說話時,聲音小得像耳語。
「他在哪兒?」
「街對面的房子里。那所有藍色的百葉窗、前院有棵大樹的房子。」等梅爾的手伸向車門,塞巴斯蒂安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行。」
「如果他在那兒,我要進去把他帶來。見鬼!放開我。」
「想一想!」他知道她不願意想,便兩手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到座位上。想要不讓她動也不容易,她雖然瘦得像根棍兒,但卻很有力。「別急,梅爾,听我說,他很安全,大衛很安全。你硬闖進去只會把事情搞得更復雜、更糟糕。」
梅爾兩眼噴著怒火,塞巴斯蒂安覺得她看上去就像一個女神,隨時都要發威的女神。「他們把他偷走了。」
「不,不,他們沒有。他們不知道他是被人偷走的。他們以為是有人把大衛送給他們了,或者他們願意這樣想,因為他們太想要孩子了。你是不是也曾經在絕望中想找一條捷徑,模糊了是非的界限,只想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呢?」
盡避梅爾一腔怒火,但她也只能搖搖頭了。「他不是他們的孩子。」
「不是。」塞巴斯蒂安的聲音變得輕柔了,也不再那麼用力地壓著梅爾了。「但這三個月來他是他們的孩子。他是他們的埃里克。他們非常愛他,就像對親生子一樣。」
梅爾在極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你讓我怎麼能忍心把他留在這里呀!」
「只是稍作等待。」塞巴斯蒂安模一下梅爾的臉。「我保證蘿絲明天天黑之前就能找回大衛。」
梅爾抑制住靶情點點頭。「放開我。」塞巴斯蒂安放開了她。梅爾雙手顫抖著拿起了望遠鏡。「你不讓我去很對,我們要搞準確,這很重要。」
梅爾將鏡頭對準那扇寬大的窗子,透過薄紗似的窗簾,她能看到屋里粉色的牆壁,一個嬰兒搖床,紫紅色長沙發,上面全是玩具。她雙唇緊閉,看到一個女人走進了鏡頭。女人膚色淺黑,但看上去很干淨,穿一條寬松的短褲子和一件棉布襯衣,扭頭對一個看不見的人笑時,頭發很飄逸地甩向一邊,又伸手去抱孩子。「噢,上帝!大衛。」梅爾看到一個男人把大衛送給了這個女人,透過薄薄的窗簾,她甚至看到了大衛的微笑。她拿著望遠鏡的手變得蒼白。「我們下去走走。」塞巴斯蒂安很平靜地說,但梅爾搖搖頭。「我要拍幾張照片。」梅爾的手不再顫抖,把望遠鏡放到一邊,拿起了相機。「如果我們不能說服德弗羅采取行動,那麼這些照片可能有幫助。」
她換個姿勢耐心地等著,一看到他們又出現在窗前,便趕緊按下快門。她感到心口疼痛,胸口壓迫得厲害,便用掌根揉了一下。
「我們下去吧。」她把相機放下。「他們可能很快就要帶他出來了。」
「如果你想要把大衛搶——」
「我不會那麼傻,」她提高了聲音說,「剛才我太不冷靜。現在我知道該怎麼辦事。」
他們一個從車左邊、一個從車右邊下了車,在人行道上並排走著。
「如果你拉著我的手,那我們看上去就更自然些。」塞巴斯蒂安把手伸過去。梅爾猶豫不決地看了看,聳了聳肩︰「我想不會有什麼事的。」
「你有一顆多情的心,薩瑟蘭。」塞巴斯蒂安把他們拉著的手放到唇邊,吻一吻梅爾的手,對梅爾用一個很不雅的名字叫她,她也一笑置之。「我一向喜歡在這樣一個地方住上幾天,但並不長期居住,這兒有整潔的草坪,還有一個隔著圍牆修剪薔薇的鄰局。」他朝一個騎著自行車沿著街道快跑的小男孩點點頭,「有孩子在外邊玩耍,有縷縷炊煙,還有孩子們的笑聲。」
在這樣一個地方,梅爾總想有一個自己的住所。但她不想對塞巴斯蒂安說,也不想承認。她聳聳肩膀,「草坪里有雜草,愛打听別人隱私的鄰居透過百葉窗偷偷窺視你,還有愛狂吠的狗。」
仿佛是听到了梅爾的召喚,一條狗穿過一個草坪飛奔而來,邊跑邊叫,聲音沉悶。塞巴斯蒂安只是側過頭看了看,那狗便停了下來,嗚咽了幾聲,夾著尾巴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