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小時。」
「好。」她攏攏頭發,抬頭聞一下。「我好像聞到了吃的東西。」
塞巴斯蒂安禁不住笑了。「在廚房。如果你想洗一下的話,飛機右舷有淋浴。」
「謝謝。」
她要先去沖個澡。她感到有點不自在,但她又不想讓塞巴斯蒂安覺得她沒見過世面。這人一揮手就叫來了自己的飛機,飛機里鋪著厚厚的地毯,有舒適的臥室和畫廊,相比之下,她自己家的廚房看起來就像別人的衛生間。顯然,塞巴斯蒂安做這一行掙錢不少。
她應該查一下他的背景才對,梅爾想,裹上一件浴衣,輕手輕腳地鑽進臥室。開始時她相信自己可以說服蘿絲不去找塞巴斯蒂安,但結果卻不能。現在,她飛在了三千英尺的高空,跟一個她知之甚少的男人呆在一起。
等回到蒙特雷後她一定要查清。當然了,如果事情順利,她就用不著了——大衛一回到家,她跟塞巴斯蒂安的關系就要結束了。但出于好奇,她也可能會去查一下他的背景。
梅爾撅著嘴,打開了塞巴斯蒂安的衣櫃。她發現塞巴斯蒂安喜歡絲綢、羊絨和亞麻衣服。她挑出一件棉布襯衣,總算找到一件經濟實惠的東西。
梅爾穿上襯衫往臥室門口走,她有一會兒想到塞巴斯蒂安就站在臥室門口,肯定站在那兒。後來,她意識到她聞到的是塞巴斯蒂安襯衣上的味兒。
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香味呢?她抬手聞一下袖口,但還是不能確定。一種透著野性、能激起的味道,一種你在黑暗的森林里才能聞到的氣味。
梅爾對自己很惱火,她穿上牛仔褲,覺得如果照這樣下去,她就等于相信巫術了。
她挽起襯衣袖子,又到了廚房,吃了個香蕉,把一罐魚子醬放到一邊,在一塊面包上加了些火腿和女乃酪。
「有芥末嗎?」她喊道。塞巴斯蒂安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就進來了。梅爾感到身體被踫了一下,嚇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塞巴斯蒂安將胳膊伸過梅爾的頭頂,拿了一個罐子遞給她。「要點兒葡萄酒嗎?」
「好的。」她把芥末撒到面包上,感覺廚房的地方太小,連轉身都困難。「我借穿了你一件襯衣,可以嗎?」
「可以。」他給梅爾倒了酒,又把自己的杯子斟滿。「你休息的可好?」
「好,很好。一睡覺時間過得就快了。」飛機遇到了渦漩,機機身有點顛簸,塞巴斯蒂安抓住梅爾的胳膊以便她能站穩,「飛行員說會有幾次顛簸。」他把大拇指放到梅爾胳膊肘內側,發現她的脈搏跳得很快很有規律。「我們馬上就要降落了。」
梅爾仰起臉看著塞巴斯蒂安,她又找回了他倆看日出時的感覺。她知道她和他已經有了開始,但不知道會不會有結局。
「那我們還是坐下來系上安全帶吧。」
「我來拿你的酒杯。」
梅爾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端起餐盤跟在塞巴斯蒂安的身後。她在機艙坐下後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她的三明治,當注意到塞巴斯蒂安在對著她笑時,便問︰「怎麼了?」
「我在想我的確該請你吃頓像樣的飯。」
「你不用請。」她呷了一口葡萄酒,發現這酒與她平時喝的不大一樣,味道要好得多,便再呷一口。「我願意自己付錢。」
「我已注意到了。」
梅爾歪一下頭。「有些家伙就是靠請客吃飯套近乎的。」
「是嗎?」塞巴斯蒂安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我可不是。但是,完事之後,也許你願意一塊吃點飯吧?就算慶賀一下我們的勝利。」
「也許吧。」她嘴里吃著三明治說,「我們可以擲硬幣來決定誰掏錢。」
「天哪!你太可愛了。」他哈哈笑著把腿伸直。梅爾沒有坐到他一邊,而是坐到了他的對面,這讓他很高興,以為他可以盡情地看她醒來後的樣子。「你為什麼要當私人偵探?」
「什麼?」
塞巴斯蒂安又抿抿嘴。「我不可以問嗎?你怎麼會選擇這個職業?」
「我喜歡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她晃晃肩膀,想站起來把空餐盤拿走,但塞巴斯蒂安接過了盤子,把它放回了廚房。
「就這麼簡單?」
「我相信規則。」座位很寬松。梅爾將腿盤起來,感覺很舒適。
「我想,如果你違犯了規則,你就得為此付出代價。」飛機開始降落,梅爾感覺到了變化。「我喜歡獨自把事情搞清楚,這就是為什麼我只能是一個一般的警察,但卻是出色的私人偵探。」
「這麼說你是缺乏合作精神了?」
「是啊,」她自豪地揚起頭,「你呢?」
「我也一樣。」他笑了笑,又呷了一口酒。突然,他兩眼變得異常明亮,「但是規則是經常變化的,梅爾。好與壞之間的界限有時也會模糊不清,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辦呢?」
「我知道什麼事情不能變,什麼界限不能模糊或混淆。我有感覺。」
「是的,」塞巴斯蒂安重又收起他刺探的目光,點點頭說,「你有感覺。」
「這和通靈毫無關系。」梅爾以為塞巴斯蒂安要引她相信他那一套,她現在還不想給他太多希望。「我不喜歡什麼遙視或第二視覺之類的東西。」他舉起杯子作干杯狀,「但現在你卻在這兒按我說的去找人,是嗎?」
梅爾心想,如果塞巴斯蒂安想動搖自己,那他可就要失望了。「不錯。我是在按你說的做,唐納凡。但我這樣做是因為我不想放過任何線索,哪怕是最不可靠的線索,最荒誕不經的線索。」
塞巴斯蒂安還在微笑。「還有呢?」
「因為我想你可能真的看到了什麼或感到了什麼,或者是你的預感較準。我相信預感。」
「我也是,梅爾。」飛機落到了跑道上。「我也是。」
強迫自己按別人的方式行事總是不太容易。梅爾並不介意跟當地警署或是聯邦調查局合作,但她更喜歡自己干。為了大衛,她在與聯邦調查局特工托馬斯•德弗羅會面時一直強壓著怒火。
「我听到過關于你的報道,唐納凡先生。有好幾次我都從認識的一些人那兒听說起你,他們都認為你不僅值得信賴,而且非常神奇。」
塞巴斯蒂安坐在這間米黃色的辦公室里,那神態在梅爾看來就像是一個國王坐在他的皇宮里。對德弗羅的話他只是稍稍點了點頭。
「聯邦調查局找過我幾次。」
「最近一次是在芝加哥。」德弗羅說,手里翻著一本卷宗。「可真不容易。我們想早點結案可就是不能。」
「是啊。」塞巴斯蒂安不願多說,當時的情景有許多他還記得。
「你呢,薩瑟蘭女士,」德弗羅模一下他圓圓的禿頭,用一根指頭往上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加州警方認為你挺能干的。」
「這我就放心了。」梅爾不顧塞巴斯蒂安的眼神警告,探身向前道,「我們能不能不要這些客套?德弗羅先生。我加州的朋友悲痛欲絕,而大衛,梅里克就在離這兒幾英里的地方——」
「我正要說這事。」德弗羅放下一個卷宗,又拿起另一個。「你打過電話後,我們又收到了電傳來的所有相關檔案,聯邦調查局的一個警探又詢問了猶他州旦尼斯汽車旅館的證人,」他又往上推了推眼鏡。「他承認見過大衛•梅里克,我們正在查找那個女人。」
「那我們還坐在這兒干什麼?」
德弗羅的眼鏡又滑到了鼻尖,他從鏡框順便朝梅爾看去。「難道你想讓我們到森林公園挨家挨戶地問他們最近有沒有偷過一個孩子嗎?」沒等梅爾回答,他又豎起一根粗壯的手指說,「我們正收集六到九個月的男孩的數據,正調查最近三個月誰帶著一個孩子搬到了這個地區。我敢說,到明天早上我們就能把疑點集中到幾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