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郊下了車,手里拎著裝了幾個花器的塑膠袋;那些花器當然是她的「杰作」,一個個全出自她的巧思和心血,為的就是今天這一趟。
他總不可能知道她會這樣突然造訪吧?這趟行程絕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這個人講求絕對的公平,既然項先生大大掌握了她一切「底細」,那麼無可厚非的,她也得知道一些他的事情才算公平,這是她的堅持。
因這莫名其妙的堅持,葉勁升幾乎讓她給逼瘋。
首先,她以非常手段取得「苦主」的地址,並威脅大哥不準將她的計劃告知對方——當然指的就是項岳軍,然後她才能一步步實踐她的「詭計」。
說她是小孩子是吧?她偏要證明她不是,而且說不出所以然的,她竟然無法否認自己想再見他的欲念。
一開始發現自己有想見他的沖動在腦子里成形時,她曾狠狠地嚇一大跳。
長這麼大以來,曾幾何時讓陌生的男人佔據她的思緒?老天,破天荒的頭一遭耶!于是她開始自我催眠,不準自己再產生這種找不出理由、原因的渴望。
原本以為這些莫名其妙的遐想會就此打住,但可悲的是,不到兩天,悲劇便毫不留情地發生了——
她開始沒來由地陷入呆滯狀態,看書的時候呆滯,工作的時候望著工具和模具呆滯,和何采湘通電話時也能「靈魂出竅」。
這就像圍堵的治水理論,終究比不上大禹的疏通方式,或許一時能見到成效,但被圍堵的洪水總有一天要反噬的!而她現在正被這股反噬的力量沖擊得潰不成軍。
這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只不過見了那男人一次面,竟然就無時不刻在不經意間想起他掛在唇邊的淺笑、談論他的武術時的專注神采,更避免不掉的是他英雄救美時所表現出的「力與美」……
天啊——她想尖叫!想找地方躲起來!這般思念一個男人,怎會是像她這樣冰雪聰明的女生所做得出來的「蠢事」?!但可悲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
整整一個禮拜,她每天每天重復地思念他,最後,她決定不再放任自己頹廢下去,而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主動出擊。
因此在她的「威脅利誘」之下……呃,她也不明白為何大哥要采湘到他公司當他的特別助理?總之為了實踐她的行動力,她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陷害」采湘答應大哥那奇怪的要求,然後對大哥加以恫嚇,最後終于順利取得項岳軍的基本資料,並且是「秘密」取得,未經本人同意。
這實在是太刺激了!她正要「密訪」那個令她思思念念的男人,這讓她興奮得無以名狀,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好不容易依照地址找到住宅,她不敢置信地微喘口氣。
現在還有人住這麼老舊的房子喔?感覺好象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耶,搞不好都可以列入古跡了說。
在門外探索了老半天,她發現這房子竟沒有電鈐。
這實在太神奇了!那訪客來訪時該怎麼讓主人知曉?總不會要對方自己推門而人吧?!
才這麼想,她小手一推——吼!還真讓她給推開了。
那男人到底有沒有大腦?他不怕小偷造訪嗎?
輕手輕腳地步入日式庭院,一種走錯時空的錯覺迎面而來,她深吸口氣,沒來由地抓緊塑膠袋提把。
「請問……有人在嗎?」她不敢大大聲,就怕會打擾了那寧靜的氣氛。
沒有任何反應。
那男人不在嗎?不在家竟還由著大門未鎖,真是該踹他兩腳!
「請問,有人在家嗎?」猛地再吸口氣,她放大音量喊道。
她這趟可是帶著大包小包上路由台北市區殺了過來,就算那男人不在她也不管了,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兀自挑了張藤椅坐下——嘖,那男人的是鐵板做的嗎?連個椅墊都沒有,差點坐疼了她細女敕的小屁屁!她吹毛求疵地暗自啐道。
才剛坐下,一陣細微的小碎步使得她神經緊繃起來,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眼便越瞠越大,整個人差點沒巴在藤椅上。
一名年約五、六十歲的婦人終于出現在葉雅竺眼前,超有禮貌的向她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嚇得她差點沒由硬邦邦的藤椅上跌下來。
「你好,請問你是?」
「那個……對、對不起,我找項岳軍……我我我……我是他朋友的妹妹,也算是他的委托人!」沒料到項岳軍家里還有別人,上回也沒听他提起,沒來由的,她結巴了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該怎麼向這婦人解釋自己的身分,才不算突兀並被她所接受,因為她根本是不請自來。
「你別緊張,慢慢說。」婦人閑適地笑了,轉身由茶幾上倒了杯水給她。「我是岳軍的媽媽,他大概是去買報紙吧?等等就回來了。」
「喔。」扯開僵硬的笑,她突然不知道該和這婦人說些什麼。「伯母你好,不好意思突然來打擾……」
「別這麼客氣,這里隨時歡迎你來。」婦人仔細端詳著她,越看越滿意似地揚高唇角,看起來和項岳軍真有幾分相似。「你是委托岳軍什麼事?」
「其實是我哥開的口,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可能有人會危害到她,如此而已。
「這樣喔?真是可憐的孩子。」婦人憐憫地拍了拍她,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謝謝伯母的關心。」
基于這股關心,兩個女人交談起來,似乎也不再是那麼困難的事了——
客廳充斥著女人的笑聲,項岳軍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大步走進客廳一探究竟,只見母親和那個笑得開懷的女人一搭一唱,沒來由的,他心頭微微一悸。
懊死!他不是超人,不能二十四小時盯著她的安全,但此刻該負責保護她的大墩,怎沒事先通知他,她到家里來訪一事?教他全然沒預期地感到些許愕然,不由得低咒了聲。
好極了,他跟大墩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雖說如此,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母親的笑靨吸引住了。
自從老爸走了之後,他似乎就不曾見過母親這麼快樂的笑著,即使是母親的姊妹們由日本遠道來訪,都不曾見母親這般歡愉……或許,她的造訪不是件太令人難以忍受的事。
但這兄妹倆也真鮮,來之前都不會先知會主人,全用「突擊檢查」這一套,果真出自同一個娘胎。
「聊什麼這麼開心?」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他自然而然地感染了那份愉悅,笑著加入兩個女人之間的對談。
葉雅竺眼眉帶笑,見到他出現之後,笑得更加甜蜜。「項大哥你回來啦!項媽媽正在說你小時候的趣事給我听呢。」
「我?我哪有什麼小時候趣事好聊?」他微微膛大黑眸,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有啊有啊,項媽媽說你小時候都穿,經常在街上遛鳥捏!」雅竺笑得差點猛拍自己大腿。「好可惜,我要是早生幾年,或許還看得到那個畫面。」
項岳軍額上冒出三條黑線,脖子爆紅。
連這種幾百年前的事都能聊?!天曉得他當初根本是年幼無知,全依順著大人的喜好行事,這種過往怎好拿出來說?
尤其還在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面前說,即使她是好友的妹妹……天啊!讓他死了巴——
「呵呵,岳軍小時候發生的趣事可多了。」項母掩嘴輕笑,一邊不忘對兒子落井下石。「我還記得好象在他讀國小的時候吧,有回學校舉行運動會,他正好參加接力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