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顴骨冒出可疑的紅暈,項岳軍連忙出聲阻止。「你不是習慣午睡?現在兩點半,大概還可以睡一個小時左右。」
「不用,我今天精神很好,不需要午睡沒關系。」項母幾乎是未經考慮便月兌口而出,全然沒注意兒子滿瞼通紅的尷尬。「雅竺,我剛還沒說完,那時岳軍參加接力賽,輪到他接棒的時候,傳遞棒子給他的同學突然撲倒,說時遲那時快……」
「媽——」項岳軍沁出冷汗,真想當場由地球上消失。
「啊?」項母楞了下,不記得兒子何時曾對她這麼大聲說話。「怎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無力地睞了眼母親的無辜,項岳軍著實不忍打斷母親難得的好心情,只得抹抹臉,認栽。
「沒事,你們聊,我進房去收郵件。」
算了,「耳不听為淨」,就算老媽泄了他全部的底,他還是他,不會因此而少一塊肉或少一滴血。
「啊,你不跟我們一起聊喔?」雅竺顯得有些失望。
「不了,你們聊得開心,我就很高興了。」嗚……他的心在悲嗚,卻仍得強顏歡笑,真可憐。
「沒關系啦,他忙他的,我們繼續聊。」項母可開心了,拉著雅竺繼續說著剛剛的話題。「然後因為那個同學撲倒了,岳軍的運動褲就被那位同學『順手』拉了下來,當場,時間好象靜止了一樣……」
項岳軍閉了閉眼,迅速地閃進自己房間。
葉雅竺依舊掛著笑,可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尾隨他消失的方向,耳邊充斥著項媽媽柔柔軟軟、帶著些許日本腔的國語,思緒卻怎麼也無法和項媽媽的談話內容搭上線……
第三章
親手繪制的花器上栽種著茂密的黃金葛,它們看起來是如此相稱且生氣盎然,讓正準備打道回府的葉雅竺心頭泛起小小的虛榮和滿足。
當項媽媽接過她拿來的「伴手禮」之後,便興奮地把它拿到庭院里,換掉原先那老舊變形的塑膠花器;那時她不好意思瞧得太仔細,待項媽媽進房休息,這才偷溜出來欣賞。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適合看別人臉色工作、領取微薄薪資的白領上班族,因此大學一畢業後,履歷表這種東西她連一次都不曾填寫過,就直接選擇以制作手工彩繪為業,因為這個工作夠自由。
說真的,若她想到正常公司上班,大哥的公司大可讓她在里面作威作福、興風作浪,但她卻寧可順著性子,在家當個自由工作者逍遙。
打小她就和具有精準數字概念的大哥不同,平時就愛涂涂抹抹,因此後來即使念了商系,混了個文憑,卻始終沒打算從商;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讓她接觸到彩繪之後,她便不由自主地迷上那種創作之後的感動,然後,這個感動就「順便」成了她的職業。
當興趣變成職業,那份喜歡還是存在,但「感動」這種悸動就沒來由地逐漸變少,一切都轉變成習慣。直到今天,那份感動終于久遠地回到她的脈動里,雙腮漾起興奮的紅暈。
「雅竺,我媽說你不留下來晚餐?」
母親回房稍作休息前,曾到他書房里交代了句,要他幫忙勸說雅竺留下用餐或送她回家;項岳軍應允了,因此在結束收發郵件之後,便在屋里四處找尋她的蹤跡,最後,在庭院里找到了她。
「不了,回去我還有案子要做呢!」漾起甜美的笑,她的水眸眯成小彎月。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地喊著「雅竺」兩字,為何由他口里喊出來,就特別悅耳動听,且令人心跳微微加速呢?葉雅竺控制不住的一陣心悸。
「那,有人會來接你嗎?」對了,他都忘了問她是怎麼到這兒來的,或許是勁升送她來或派司機接送,他一點概念都沒有。
「沒有,我不習慣讓人接送。」大哥不是沒有編派司機給她過,但她就是討厭有人在身邊跟前眼後的感覺,因此不到兩天就把那司機「退貨」,平時外出都以搭乘大眾交通工具為主。
當然她可以花錢搭乘「小黃」,但由于社會案件看了不少,潛意識里若非不得已,她還是盡可能乘坐人多的大眾交通工具;況且觀察人群對她而言,也算是件挺有趣的事,能讓她近乎自閉的生活增添些許意外的樂趣,因此她樂此不疲。
項岳軍明顯愣了下。「那你怎麼來的?」
「我坐客運啊!」她顯得興奮極了。
因為這是她所不熟悉的路徑,感覺上有點怕怕的,為了搭客運到這里,她可是事前做過「功課」,上網查過確實會到達他家附近才敢出門。
「好好玩喔,我都不知道現在還有這麼老舊的車,坐起來搖搖晃晃的,不小心還會頭暈耶!」
坐客運?!項岳軍感到一陣暈眩。
在這風聲鶴唳的緊繃時刻,她竟敢一個人大剌刺地乘坐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的大眾客運?而該死的大墩也天殺的沒有回報?!
包過分的是,大墩的手機根本呈斷訊狀態,家里也表示他人不在,如何都聯絡不上,這兩個天兵、天將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真是該死的好極了!
受保護者自己沒有危機意識就算了,竟連大墩那老滑頭也來軋上一腳?他和大墩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他僵著臉旋身進屋,不消多時又迅速現身,手上多了串鑰匙。
「我送你回去。」沒將心里的憂慮說出口,他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負擔,但有些注出息事項必須對她交代清楚。「以後不論你要到哪去,『請你』、『務必』、『絕對』要叫勁升派人送你,若勁升無法配合,你就打電話給我,懂嗎?」
刻意強調某些字眼,他要葉雅竺一次听得分明。
「為什麼?我又沒有你的電話!」她努努唇。難道要她再跟大哥開口一次?
噢,主動開口要這男人的地址已經讓她夠糗的了,再問些關于他的「有的沒的」,恐怕會引起大哥不必要的過度保護欲;況且萬一這些事情傳了出去,絕對會影響她葉大小姐的顏面,她主觀且抗拒地在心里打叉。
項岳軍深吸口氣,咬咬牙再度進屋,第三次出現時手上多了張名片,硬是執起她的手,將名片塞進她的手心。「拿著,最好背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微詫地挑起眉尾,瞪著手心里躺著的名片,瞬間有種說不出的微甜在心頭漾開。
這個男人是關心她的吧?用這麼「含蓄」的方式表達他的關心,有點小靶動。
「背男人的電話很奇怪,通常都是男人背我的電話。」不過,她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女人,要她背她就背,口頭上總得爭點面子才行。
「想保命,你就給我認命點背。」嘴角抽搐了下,項岳軍差點沒伸手將她指死。
有沒有搞錯?都什麼時候了,這大小姐還在擺譜?!他的好脾氣在此刻幾乎被磨得精光。
他咬緊牙根打開車庫,在愈來愈昏黃的斜陽底下,那短而簇立的發幾乎全因胸口那抹火光而豎直分明,瞧得葉雅竺忍不住想笑。
「我的安全是你的責任不是嗎?要真擔心我遇上危險,你應該隨時保證我才對。」她不笨,並非察覺不出他的情緒波動,但她就是直覺想挑釁他的底限,探索這男人對自己的在乎。
是喜歡了吧?她就是忍不住想挑起他的各種情緒,讓自己看清他每一個樣貌,那會讓她感覺自己更貼近他、了解他,因而衍生出幸福的滿足。
「小姐,我不是二十四小時隨時候傳的超人好嗎?」
這女人也太會惹人上火了吧?!是,沒錯,他是接了葉勁升的委托,可沒人能全天二十四小時候傳的好嗎?總得扣掉吃喝拉撒睡的時間吧?因此輪班絕對有其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