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嫫女驚愕地瞠大雙眼,全然沒想到劉罔市會提出這麼荒謬的建議。
「怎麼可能啦!罔市姨,你這話可別讓他听到,尷尬死了!」她差點沒由椅子上跌下來,就怕莫瑜突然闖了進來,頻頻回首望向大門。
「怎麼不可能?世上可沒有不可能的速。」就知道石嫫女對鄂楠還沒死心,劉罔市還是忍不住凸她一凸。
平衡一下嘛!
「不要亂講啦!」石嫫女讓她驚出一身汗,對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長輩沒轍。「我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人家現在感情很穩定,這種話絕對不能再講,再講要出人命的!」
「不曉得你在想什麼?他那個倫素長得不帥啦,可素看久了嘛順眼啊,尤其他又對你那麼好,你就甘這樣把他推給別的女倫喔?笨鼠了!」
劉罔市看的世面廣,知道莫瑜是真心在為石嫫女著想,想想也覺得可惜,不覺多數落了幾句。
「妤啦好啦,拜托你別再說了好不好?」雙手合十做出祈禱狀,石嫫女怕死了繼續這個話題。
「災啦!」劉罔市搖了搖頭,探出手指戳戳石嫫女的腿肚子。「有水氣?,偶明天棄市場買那個紅豆熬湯,可以瀝水啦。」
「罔市姨,你怎麼什麼都懂?」石嫫女松了口氣,也不由得產生疑慮。
劉罔市一直單身至今,不可能有過孩子,所以她會對這些小細節有研究,著實出乎石嫫女的想象。
「嘿系恁母仔嘸教啦!」不屑地啐了聲,劉罔市忍不住敝起住在花蓮郊區的姊妹淘。「以前偶媽都嘛有教我,哪像恁母仔那麼懶,該教的都沒教,才會……」
她突然頓住了,卻已然掀起石嫫女心頭的愛恨情仇。
「別再說了,罔市姨。」擔心劉罔市再說出令她無法承受的話,她連忙加以阻止。「這種事說不準的,注定了就會遇上,心里再清楚也沒有用。」
長出些許魚尾紋的眼凝著她,劉罔市即使想說些什麼,也無力挽回所有既定的事實。「你這個孩租就素認命啦。」
除了認命還傻氣,莫怪教人心疼。
「很奇怪?,罔市姨。」察覺氣氛的僵凝,石嫫女放軟語氣,有些硬拗地轉移話題。「其實你長得很漂亮,為什麼到現在都單身吶?」
女人不論到了幾歲還是女人,一旦被稱贊美麗,心里難免產生些許羞赧,連劉罔市這年近半百的女人也不例外。
「死囝仔,妳粗阿姨的老豆腐喔?」劉罔市微微赧紅了臉,非常不習慣被人如此贊美。
石嫫女格格地笑了起來。「哪有?我說的都嘛是真的。」
她感覺自己像極了廣告里那顆黃金奇異果,不斷地張嘴重復著「系金ㄟ」這句話;她在逗弄劉罔市的過程里得到絕對的愉悅,也讓沉重的心情稍有回穩。
「自己目頭高,怪誰啊?」劉罔市淺淺地應了句,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苞劉罔市聊天得具備有些許功力,必須听得懂她國台語交雜的?述方式,因為她們那個年代在鄉下長大的人,幾乎滿口全是台語,她能在話里加入一些國語已經算很了不起了。
「嗯,我相信。」但石嫫女卻不打算放過這麼好玩的消遣玩具,那會令她昏昏欲睡,然後把肚子越睡越大。「你年輕的時候一定有很多人追喉?」
劉罔市微怔,有種被誆的尷尬。「嗨喲,小孩租別問那麼多啦!」
「就是不懂才要問嘛!」石嫫女纏上她了,所有話題全繞著她的往事轉。「說啦,罔市姨,人家想听嘛!」
劉罔市被她纏得大呼吃不消,難以避免地,往事一樁樁浮上心頭。
兩個女人在午休的餐館里聊了開來,渾然不知對街停著的深藍色轎車里,坐著一個望眼欲穿的男人──
「我真懷疑你是聰明還是笨,明明下車過條街就可以見到她了,你卻非得坐得這麼遠地偷看她;難道有點距離真能產生美感嗎?簡直莫名其妙。」
前些日子,莫瑜花了些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到鄂楠,半推半拉地將他帶到「美食小鋪」;可是他實在弄不懂這個大個子心里在想什麼,一連好幾天,他就這麼在店外對街的車上遙望著石嫫女,卻沒有進去的打算。
本來他是不知道的,後來有一次,他不經意地看到鄂楠的車子停在這個位置,然後帶著看好戲的心態,特別注意這輛車的動向。
丙不其然,幾乎是天天,只要他到石嫫女的「美食小鋪」看前看後,他便會發現這輛車的蹤影。
罷開始還覺得好玩,可看久了總會膩的嘛,于是他才會敲鄂楠的車門,不識相地跟他擠進同一輛車里。
鄂楠環臂架在方向盤上,下顎擱在手臂上,依舊沉默不語,任由話多的莫瑜奚落。
「你啊,就算把擋風玻璃看到裂,人都不會站在你面前啦!除非你自己去找她,不然想死都沒用!」莫瑜郁卒地提點道。
這兩個人也未免ㄍㄧㄥ得太離譜了吧?!
每個在他們身邊的人都看了著急,恨不得直接將他們兩個關在房里「私了」算了,結果這兩個人仿佛在進行耐力比賽似的,好象在比看誰撐得久。
莫名其妙嘛!撐得久可以換微波爐還是電磁爐?
在他看來什麼都不會有,有的,只是內傷而已。
「你不知道她快生了嗎?」安靜許久的鄂楠陡然出聲,一開口是沒重點的問題。
「什麼?」莫瑜微楞,思緒運轉快速的他,很快就厘清了重點。「知道啊,干麼?」
鄂楠放下手臂,以再正經不過的嚴肅眼眸狠瞪他。「你明知道她快生了,為什麼還讓她開這種煮食的鋪子?你是想把她累死嗎?」
莫瑜雙眼圓瞠,眨了下眼後逐漸變形,圓球般的眼漸漸彎成兩枚彎彎的下弦月。
「你該死的那是什麼表情?」鄂楠忍不住顴骨發燙,他明白那家伙嘲諷的意味,他心里十成十早已笑翻了。
「呃,你知道嫫女的手藝很好吧?」既然這個男人不肯面對事實,那他就制造更多幻象,讓他急翻天,然後讓嫫女等著收網就好。
「嗯。」這是他早就清楚的事,不需要這多嘴的家伙一再提醒。
「你也知道嫫女之前的工作不太上得了台面吧?」不是不好,只是總帶了那麼點欺世騙俗的感覺,無法大方地昭告世人。
「她已經不干了!」他按捺不住地低咆起來。
「是啊,我知道啊!」皮皮地扯開夸張的笑臉,莫瑜一點都不怕他的虛張聲勢。「可是你知道,女人嘛,總是沒什麼安全感,我當然得找點事讓她做,這樣她才不會胡思亂想啊!」
「什麼意思?」鄂楠的眼眯了起來,非常不喜歡他提到石嫫女時,那副太過愉悅的樣子。
「這麼說吧,你跟嫫女的未來還沒個定案,生下孩子後又需要大筆的花費,你覺得在經濟上,嫫女會覺得有安全感嗎?」
呵呵,他實在太聰明了,轉個彎讓鄂楠自己想,看看他是要讓嫫女吃苦還是盡早把事情解決。
鄂楠微震了下,顴骨閃過狼狽的紅痕。「我說過孩子由我負擔。」
莫瑜忍不住搖頭。「那你就太不了解嫫女了。以你對她的了解,她可能跟你伸手要錢嗎?」
很好,他得到否定的笞案,因為鄂楠搖頭了。
「那麼你以為她該如何支付生活所需呢?」定定地看了鄂楠一眼,莫瑜好心地給他思考空間。「你能忍受她再去賺那種皮肉錢嗎?」
「那不是皮肉錢!」如果可以,鄂楠真想剝了莫瑜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