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納真已經陷入全然的自艾自憐之中,孤獨使她恐懼,迷路使她絕望,她有預感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她已經夠害怕了,這時附近又傳來地上的干樹葉被某種動物踩過的沙沙聲,嚇得她更是動也不敢動,懷疑是黑熊。
這樹林離木屋不遠,屬于黑熊的活動範圍。萬一搗毀她營地的黑熊,被公園管理員趕到這兒來,他們豈不是得來個狹路相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徐納真越想越可怕,即使兩腿已經疲憊不堪,還是拼命地往前跑,就怕被黑熊追上。
不要追我,拜托。
她拼命祈禱黑熊會放她一馬,但不幸地她跑得越急,黑熊追得越猛,她最後一個不小心絆到腳底下盤根錯節的樹根摔倒,黑熊也乘機追上來。
「不要!不要吃我!」她放聲尖叫,完全把自己當成魚。
「Janet!」冷弘郁蹲下來抱住她的肩,強迫她鎮定,她足足愣了好幾秒鐘,才認清冷弘郁的臉。
「是你。」她幾乎哭出來。「嚇死我了,我以為是黑熊。」壞蛋,沒事干麼追她啊,害她嚇破膽。
「你似乎很喜歡把我當成熊。」他哭笑不得地放開徐納真,她的腳似乎扭傷了,得幫她看看。
「誰叫你每次都喜歡扮成熊嚇我。」她抱怨,他則是挑眉。
「我什麼時候扮成熊嚇你?」胡說。
「第一次見面,你留了一臉落腮胡,害我以為是熊,這次又跟在我後面拼命追我,還說沒有嚇到我?」要不是她心髒夠強,早就因此而休克。
「誰要你睡在我木屋的門口?」活該。「我沒請公園管理員把你帶定就不錯了,你還敢抱怨?」情況不妙,她扭傷了腳踝,恐怕連站起來都成問題。
「說的也是。」徐納真勉強微笑。「被你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厚臉皮,硬要纏著你。」
「你才知道。」他從藥包里先拿出一塊消炎藥布幫她貼上,剩下的等回木屋再處理。
「所以我想過了,我不能一直這麼厚臉皮打擾你,我要回台灣。」她在他幫她貼上藥布的剎那做出決定,冷弘郁的手當場僵住,過了一會兒才暖暖吐氣問道。
「為什麼突然想回去?」一定有原因。
「因為我忽然想起手上有好幾件案子都還沒有完成,那些案子也很急,需要我回去處理。」她想過了,只要回台灣,她就能把對他不合理的感情忘掉,重新找回自信的自己。
「這邊的事要怎麼辦?」他淡淡追問。「你不管了嗎?」
「公司還有許多杰出的人才可以接手,不一定非要我不可。」雖然會對太極姊比較不好意思,但相信她一定會諒解……
听完她的解釋,冷弘郁沒說什麼,只是朝她受傷的腳踝用力按下去——
「好痛!」腳踝不期然傳來一陣椎心的痛楚,徐納真痛到灑淚,只見冷弘郁冷冷地說。
「你傷得這麼重,就算要回去,也得等到傷好了才能走。」他幫她把消炎藥布貼好,她的眼淚仍然滴個不停,真的好痛。
「不必了,等我回到木屋,立刻整理行李——啊!」她話還沒說完,腳踝又傳來一陣劇痛,害她再次垂淚。
「你是故意的。」她指控他下手太狠,他一臉無辜。
「沒這回事。」只是適當的懲罰而已,居然敢說要回去。「天都快黑了,我們最好在真的踫上黑熊之前,先回到木屋,此外,你的腳也需冰敷。」沒時間瞎耗。
「我的腳傷不算什麼,熊比較可怕。」一想起方才的經歷,她就心有余悸,好怕真的踫上黑熊。
「是嗎?」他拉她站起來,原本她以為輕而易舉,結果卻痛得頻頻飄淚。
「現在知道有多困難了吧?」他嘲笑徐納真,在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一把抄起她,來個英雄救美。
徐納真很早就知道他很強壯,但要等到真正投入他的懷抱,才能感受到那份強壯,想來這就是熱愛戶外活動的成果。
當他們回到木屋,已過了晚餐時間,冷弘郁先幫她的腳踝做冰敷,勒令她在沙發椅上乖乖坐好,接著才去做飯。
「你要煮晚餐給我吃?」
當他宣布今晚由他擔任主廚的時候,徐納真說不出她有多驚訝,他不是一天到晚叫她煮飯?
「總不能叫一個腳踝受傷的人,站著煮飯吧?」他或許苛刻,但還不到沒良心的地步,更沒興趣虐待傷患。
「那我就等著吃嘍!」徐納真其實滿感動的,撇開他的嘴賤不說,他比一般男人都體貼,只要他的嘴巴別那麼毒,就很完美了。
徐納真似乎能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愛慕已慢慢漲到胸口,因此而深感不安。
「怎麼了?」他站在流理台回頭問。
「沒事。」徐納真搖搖頭,下定決心等腳踝的傷勢好一點後立刻離開,她不想再像這樣默默看著他的背影暗戀他,徒增痛苦。
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成功,然則無論是她不安的表情或奇怪的眼神,他一樣都沒有略過,猜想她之所以急著離開,是不是跟自己有關,或者純粹只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多變的心情?值得研究。
「吃飯了。」一個鐘頭後,他們終于吃到遲來的晚餐,不用猜想就可以知道桌上都擺了哪些菜色。
「抱歉,我會的就這些,你就先湊合著吃,改天我再請你吃大餐。」冷弘郁也知道他做出來的菜有多缺乏創意,根本就是把餐桌當成營地,再怎麼變化都跳月兌不出露營的本色。
「沒關系,這樣就可以了,我不挑嘴。」她拿起筷子挾起青椒放入嘴里咀嚼,嗯,果然就是露營的感覺。
「不好意思。」比起她博士級的手藝,自己就像幼稚園生,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寫論文。
徐納真默默吃著他用心烹調的食物,沒半點批評,只是將它們吞下肚。
「你真的是為了公司的事,才要回去的嗎?」吃著吃著,他忽地問她這句話,害她差點被飯噎著。
「當然,不然還有什麼理由?」她低頭扒飯不敢看他,就怕那雙藏不住心事的眼楮泄密。
「誰曉得?真正的原因,只有你自己知道。」他撇了撇嘴,嘲弄地回道。「不過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姑且相信你好了。」
冷泓郁有意無意地暗示,著實令徐納真不安。她總覺得他已經察覺到她的心意,這讓她更想逃避,他已經夠看不起她了,若是再讓他發現她喜歡他,她只會更加難堪而已,說什麼她都必須保留最後的自尊。
一頓飯吃下來,只有「沉默」兩個字可以形容,兩人各懷心事,未再交談。
徐納真本以為漫長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但冷弘郁這時開口要她先去洗澡,待會兒幫她換藥。
直到冷弘郁將她的腳握在手里小心地為她上藥,她都還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陷入愛情。
只是王子太冷酷,灰姑娘的心承受不起,得趕在十二點的鐘響之前,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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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蕾絲窗簾,射進木屋的客房,徐納真早就醒來了,但她為了避免跟冷弘郁踫面,能賴床盡量賴床,一直等到七點半,她才起床梳洗。
她換上一件胸前印著「ILoveYou」的黑色T恤和白色短褲,來到客廳,意外發現冷弘郁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因此而愣了一下。
「你、你沒去慢跑?」
「我又不是天天慢跑。」他抬頭瞄她一眼,她一臉驚訝。「再說,留你一個人在木屋我也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可是要負責,不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