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干麼還用‘大同電鍋’,那不就是一種老東西嗎?」他嘲諷地看著她,徐納真頓時啞口無言,說不出話。
「那、那不一樣。」她支支吾吾地反駁。
「哪點不一樣?」他追問,益發顯得沒耐心。
「呃……」她明顯詞窮。「有的老東西還是很好用,‘大同電鍋’就是一個例子……」
「你這個說法不是很矛盾嗎?」他滿臉不屑。「老東西也可以有新思維,除非是一間太保守、又太不長進的公司,否則沒有理由不能舊中求變,尋求突破。」
君不見許多舊東西一旦換上新包裝、新的行銷策略,就能敗中求勝,重新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社區也一樣,最重要的是要有新思維。
「我和我的上司努力了兩年,幾乎跑遍社區每個角落,才做出這個企劃案,沒有理由被你說得那麼不堪。」雖然他是將矛頭指向公司,但實際上負責企劃的卻是她和焦太極,他等于是指桑罵槐指責她們兩人,她不能忍受。
「如果你們努力了兩年,只能提出這種企劃案,這表示你們的能力不足,應該回頭再重新修正。」這回,他索性將矛頭對準她和焦太極,差點沒有氣壞徐納真。
「居民們都同意了。」她不認為她們提出的企劃案,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差,否則當地居民不會簽署同意書。
「那是因為你們編出一個不切實際的遠景來欺騙他們,他們才會傻傻地上當。二年幾億的收益听起來很誘人,但能不能做得到卻是個未知數,購物商城經營不佳的例子比比皆是,虧損起來的金額更是驚人,損失恐怕是受益的幾倍、甚至幾十倍,連帶波及周遭的上地,帶動房價下跌。」
「要論不切實際,你的想法才不切實際,像你這種整日閑閑,專搞冒險的有錢人,根本不了解社會底層的人生活有多辛苦,憑什麼跟人家說大話?」無端被指為騙子,徐納真的火氣全冒上來,話說得很尖銳。
冷弘郁的臉色頓時轉為鐵青,瞅著徐納真半天不說一句話,過了仿佛一個世紀,才冷冷地開口。
「你又了解我了?」笑話。「你只知道我擁有一大片你們公司需要的上地,就追在我的後面跑,相較之下,你才是只會說大話的人吧?」
沒錯,她是緊盯著他不放,因為這是她的任務,本來她也認為理當如此,可如今卻被他的話所傷。
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上地開發公司派來的吸血鬼,提出來的企劃案又差勁到笑掉他的大牙,她根本就不配跟他打交道。
想到自己竟然要到今天才發現,他是這麼地看不起她,雙腳便不自覺地往後退,內心一直退縮到最遠的角落。
「徐納真?」冷弘郁看著她離他越來越遠,向前走近想拉住她,卻已經遲了一步。
「……別靠近我!」她再也受不了他輕藐的眼神,于是轉身就跑。
「徐納真!」他在她的背後大叫她的名字,卻依然阻止不了她離去的腳步,平日體能不好的她,竟一溜煙不見人影,消失在廣大的樹海之中。
懊死,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那樣說話?
再多的懊惱,也彌補不了徐納真所受的傷害,冷弘郁只能呆立在原地,責怪自己。
「……可惡……可惡!」他氣到踢車門出氣,詛咒自己一千次、一萬次。
第七章
風咻咻地吹,宛若徐納真激動的心情。
昂氣跑離冷弘郁以後,徐納真便失去方向,但她完全不在乎。
如果你們努力了兩年,只能提出這種企劃案,這表示你們的能力不足,應該回頭再重新修正。
因為你們編出一個不切實際的遠景來欺騙他們,他們才會傻傻地上當。
你又了解我了?你只知道我擁有一大片你們公司需要的土地,就追在我的後面跑,相較之下,你才是只會說大話的人吧?
冷弘郁說過的話像幽靈一樣追逐著徐納真,尤其最後那幾句,更是將她的心徹底撕裂。
她是不了解他,因為他太神秘、太會隱藏,她只要能夠稍稍觸踫到一點他的內心,便覺得很高興,便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然而,就像他說的,她不了解他,只為了那塊土地就死賴著他,難怪他瞧不起她。
直到眼淚像泉水一樣地涌出來,徐納真才知道自己有多痛,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在意他的話。
她居然會被他的話傷害,這真稀奇。以前為了收購土地,連三字經她都听過,還有人朝她的臉潑水,這一切她都忍下來了,今天只為了冷弘郁這些話就痛不欲生,她到底怎麼了?
因為,你喜歡上冷弘郁了。心底有個聲音冒出頭告訴她答案,使她停下腳步。
你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冷弘郁了,笨蛋。
心底的那個聲音不客氣地罵她,愛情來臨了還渾然不知,真的很遲鈍。
她竟然愛上冷弘郁了,怎麼會?
她茫茫然地站在原地,怎麼也不肯相信。
她一向公私分明,工作時絕不牽扯私人感情,可這次她不但用了私人感情,還很快陷進去,在最短的時間內,喜歡上了冷弘郁。
回想起與他相處的種種,徐納真開始心慌,她是真的愛上了冷弘郁。
她不可以愛他,她怎麼可以愛他,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況且……他看不起她。
被突如其來的領悟嚇到,徐納真第一個想法就是逃走,逃離自己的感情,逃離這里,逃離冷弘郁。
但她其實已經逃開,或者說壓根兒迷路了,方才只顧著傷心,隨便找條路就往前跑,這下子可好了。
徐納真的認路本事不差,看地圖的本事更是一級棒,但是這片樹林幾乎生長著同一品種的樹,每棵都很類似,她根本分辨不出來。
冷靜,徐納真,你可以打手機求救。
她想起可以利用隨身攜帶的通訊產品求救,模了半天的袋子,才發現手機還放在冷弘郁的木屋充電,沒有帶出來。
完了,她懊惱到快要死掉。
這下她是徹底絕望,只能迷失在這片樹海之中了……
同一時間,冷弘郁焦急地在木屋內來回不停地踱步,雙眼一直看向窗外。
他以為徐納真會自己回來,因為他們攝影的地點就離木屋不遠,可眼看著時間分分秒秒地走過,依然未見她的人影,恐怕是出事了。
不行,他要去找她!
冷弘郁第一個想法,是打電話給Johnny,請他出動救難隊幫忙協尋,但一想到萬一他們順利找到徐納真,便得立刻將她送出園而作罷,他決定靠自己的力量。
太陽漸漸西沉,冷弘郁得趕在日落前找到徐納真,否則等到天黑以後,樹林內的小徑會變得更不容易辨識,加深搜救的困難度。
他飛車開往白天攝影的地點,帶著藥包、繩子和手電筒進入樹林,並拿出瑞士刀沿路割開樹干做記號,以防回程時找不到方向,到時候換他迷路。
「徐納真!」他一邊喊她的名字,一邊做記號。
「Janet!」他換喊英文名字,以為她會回應,然而他的大聲咆哮並未引來同樣有力的呼喊,反倒嚇壞了一些松鼠。
沒辦法,他只好更深入樹林,尋找她的蹤影。而在樹林深處的徐納真,一心一意想找到出口,未料反而陷入迷宮。
透過樹枝的空隙,她看見逐漸轉黑的天色,開始覺得慌張。
她死定了。
連續走了幾個鐘頭,她的雙腿已經是酸痛不已,渾身乏力,現在再加上天黑,她想走出這片樹林的幾率等于零。
想到自己可能得在這片樹林,走到成為一堆白骨為止,徐納真就欲哭無淚。沒想到她人生第一次的自然公園之旅,是以死亡做為結束,真的好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