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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嬋娟 第2頁

作者︰煓梓

仲裕之目不轉楮地看著藺嬋娟——不,應該是瞪著藺嬋娟才對。他都暗示得這麼清楚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把他對她有興趣這個念頭敲進她的腦袋,或許他該直接把她拉上床才是。

「火葬和土葬有什麼不同?」懶懶地回應她一成不變的問話,仲裕之的腦子里裝的還是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價錢上的不同。」藺嬋娟把那張揉爛了的紙攤開。「這上頭把這兩種安葬方式的各項開支都列得清清楚楚,請仲公子過目。」

「不必了,我懶得看。」仲裕之揮手拒絕她的好意。「我對價格沒興趣,你只需要告訴我,哪一個方式比較不麻煩就行。」剩下的一切,金錢自會處理,不勞他操心。

「若單純以麻煩程度來看,自然是選擇火葬。」藺嬋娟就事論事。「土葬比較麻煩。要準備的事較多,花費也較高。」

「可土葬感覺起來比較有誠意,不是嗎?''仲裕之是對這個突然掛點的遠房親戚沒什麼感情,可他好歹也留了一大筆遺產給他。總要盡點心。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藺嬋娟面無表情的點頭。「可如果土葬了以後,墓一直沒人去掃,也沒有什麼意義。」

換句話說,她不信他會勤快維持墓地的干淨,在她的眼里,他比伸手白要錢的叫化子還不如。

揚起一雙濃密的眉毛,仲裕之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居然已經壞到這麼徹底,不但活人不相信他,連死人也不相信他,還得透過為他料理後事的人,代他抗議。

「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一時分不清到底哪一種方式比較好了。」她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想逗她。「這樣好了,咱們暫且不談這種殺風景的事,改談咱們倆的事好了。」

話鋒一轉,口氣一陣。仲裕之的語氣瞬間變得又黏答、又親密,恍若情人間的一般。

「咱們倆除了公事之外,我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值得好討論的。」藺嬋娟像避蒼蠅一樣地避開他親昵的口氣,還有他一直往她靠攏的俊臉。

「當然有了。」他再接再厲。「你曉得我一向就對你極感興趣,尤其很想——」

「少爺、少爺!外頭有人求見!」

仲裕之的話還沒能來得及講完,一個僕人就急急忙忙沖進內廳里,氣喘吁吁的大聲嚷嚷。

「什麼人求見?」仲裕之很不高興的皺眉。好不容易他才逮著機會,想好好勾引藺嬋娟時,不識相的僕人就跑來攪局。

「一位自稱是紅蘭的姑娘。」僕人答。

「紅蘭?」這突來的名字教他愣住。「她來干什麼……快請她回去。」現兒他家正在辦喪事,不宜接見外客。

「我說了,少爺。」僕人滿月復委屈。「可對方怎麼也不肯離去,非得見到您不可。」

「你還是請她回去。」傷腦筋,她怎麼這麼固執。「你就告訴她,此刻我正在靈堂守孝,沒空理她。」

「沒用,少爺。」僕人又答。「我原先就是這麼說的,可那位紅蘭姑娘卻回答說,您不可能乖乖待在靈堂,泰半躲在內廳休息。」

不愧是他的紅顏知己,他的什麼德行,一清二楚,瞞都瞞不過。

「那就騙她說,我身體不適,躺在房間里休息好了。」仲裕之有些困窘的命僕人扯謊。「就告訴紅蘭,說我因悲傷過度,所以不得不——」

要死不死,仲裕之的謊言尚未編織完畢,他那位紅顏知己就「哇」地一聲沖進他的懷里,傷心欲絕的大哭起來。

「怎麼了,紅蘭?」仲裕之抱著突如其來的女子,柔聲安慰。「你先不要哭,當心哭壞身子,又倒下……」

女子哭哭啼啼地賴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像剛死了哪一房親戚,實際上是抱著她的人剛死了親戚,只不過看在外人的眼里,立場完全相反。

「我先告辭了,仲公子。」默默起身,藺嬋娟冷淡的通知對方。「關于安葬的事,咱們改天再討論。」她不想再留在這里看人唱大戲。

「等一等,藺姑娘!」仲裕之急忙叫住她。

「咱們還沒討論完,你不可以現在就走。」他試著把懷中的女人推開,無奈她的手好比八爪章魚,黏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知道咱們還沒討論完。」藺嬋娟冷眼看他的窘況。「但依你目前的情形看來,好像沒辦法再討論下去。」

這倒是,紅蘭的手簡直比藤蔓還緊。

「那……我再去找你!」仲裕之對著藺嬋娟的背影大叫,一方面還得應付懷里的紅蘭。「過兩天我去你的店里找你,商量安葬的事!」

仲裕之拚命朝著她遠去的背影吼,就怕她誤會他跟紅蘭之間的關系。藺嬋娟聳聳肩,表示他不必這麼急于撇清。

因為,他跟她什麼關系,對藺嬋娟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

她只在意自己的工作。

★★★

藺嬋娟她家的店,就位于金陵城內最熱鬧的街上。由于她家是老字號,因此只要提起「永平號」這家杠房,金陵城里的大大小小都會指點正確方向,鮮少弄錯。

敗房就是葬儀社,一般人都愛這麼叫,招幌也做得十分簡單。藺嬋娟家的尤其不顯眼,長長的布幌上,只見繡了冥冠、冥枕、冥靴等冥器圖形,而且還不像其他店家用木頭站立,反倒是掛得高高的懸掛在天際,不用心的人根本看不見。

這條街永遠都是人聲鼎沸,熱鬧滾滾。各式各樣的招幌飄揚在街道上,夾雜著各異其趣的木制招牌,或躺或坐,或直或橫,將這條商業鼎盛的街道點綴得異常熱鬧,也相對吵雜。

秋風吹起的晌午,商業街如同往常一樣熱鬧。一大清早就開門的店家,無不大聲吆喝,用力推銷自家販賣的商品,只有一處顯得特別安靜。

「小珍,把昨兒剛進貨的冥紙數一數,別教人給誆了。」藺嬋娟淡淡地吩咐手底下的幫手,要她進內院去把小山高的紙堆數個仔細。

「是,老板。」小珍放下手邊折紙錢的工作,準備進內院,卻忍不住被外頭的熱鬧吸引。

「每一個店家都在吆喝著呢,真熱鬧。」哪像他們這家店這麼安靜。

「你要是羨慕的話也可以到門口站著。」藺嬋娟立刻回應小珍的渴望。「不過我想就算你再怎麼大聲喊,也沒有人希望踏進咱們店里,但你可以喊喊看,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喊過。」

藺嬋娟的表情雖冷,但語氣十分認真。從事這行這麼久以來,她還沒有過當街拉客的想法,值得考慮。

「呃……不了,老板。都怪小珍多嘴,我這就立刻進內院數冥錢去。」小珍當機立斷,一溜煙便跑不見,就怕真的上街去招攬生意。

開玩笑,誰敢開口到處問他家有沒有死人?不被活活打死才怪。

看著小珍飛也似的背影,藺嬋娟微微抬起秀眉,不明白她在緊張些什麼,她在跟她開玩笑,難道她听不出來嗎?

算了。

輕輕的吐一口氣,藺嬋娟決定以後再也不同人說笑話了。反正她的笑話沒人听得懂,無論她說什麼,都被人當做是意見,轉而慎重考慮。

或許這和她的職業有關。

俐落地拿起一捆束好的黃麻絞帶,藺嬋娟心想這全怪她的工作。誰叫她的工作專門給人建議,成天問人喜歡何種安葬方式,難怪人家要怕了。

她聳聳肩,轉個身,將手里頭的黃麻絞帶給捧到店門口。待會兒有一處喪家要用到這些絞帶,得宜早準備才是。

藺嬋娟一向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尤其在工作上更是如此︰她家是老字號。身為老店的繼承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既有的名聲發揚光大。若是不能,最起碼也不能丟臉。所以她做起事來格外謹慎,至今還沒有任何喪家對她表示過不滿,多半是豎起大拇指稱贊她了不起。當然,這僅僅止于工作上。至于她的私生活,就沒有那麼為人稱道了,畢竟她特立獨行,又和桑綺羅她們是結拜姊妹,蜚異聲從不曾間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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