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呀!怎麼說起婚嫁之事來了。石履霜不耐煩,踱步離開。
斑頡追上他,繼續說道︰「我瞧葛、孟兩待選都對你頗有好感,你又曾與孟待選輩事過,應是相當有默契了。就連那位冉待選方才也偷偷窺看著你呢,興許對你有意。老實說,要是我,我就會娶個不仕,男主外,女主內,各司其職多好。可若葛、孟兩待選有好感的對象是我,我一定不會放棄這好機會的,她們兩人不僅家世上選,又都是美女……」
「那冉待選呢?」怎麼好像直接被放棄了?他覺得小雪其實也很……
「冉待選哪……」高頡忽地一笑。「不是說她不漂亮,只是你不覺得她有點失序麼?」
石履霜眯起眼。他沒忘記第一次在京城大街上見到她的情景。當時躍入他腦中的第一個字眼,便是「失序」兩字。
「其實仔細看的話,她表情十分靈動——」高頡評論。
石履霜蹙起眉,直覺揮手打斷高頡的話。「不必再說了,我不想听。」不想讓別人將她看得這麼仔細。
斑頡正在興致上,停不住話。「可我每回見到她,她不是束發亂了、腰結松月兌,袖口可能被釘子勾上,總有些綻裂痕跡;再不,便是雙頰緋紅似火……這樣一位姑娘,該怎麼說呢……」
「你最好不要說了。」石履霜厲聲警告。
斑頡以為他是故作君子,嘿嘿一笑,決定當個小人繼續說道︰「你瞧見其他那些男性待選看她的眼神沒?他們都不敢正視她,想必是怕聯想到……她總像是剛從床上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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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高頡話還沒說完,便應聲倒地。
「我提醒過你了。」石履霜將有些發疼的手藏到袖中,鎮定的、全然不像剛剛將一個人打昏的樣子。
隨便高頡昏倒地上,石履霜位住天官府一個雜吏道︰「高待選昏倒了,快找輛車送他回去。」
隨即大步走開,也不理會眾人好奇的視線,他直直走向站在槐樹下的冉小雪。
見他不顧眾人目光走到她面前,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不能決定該不該認他……她應是以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是舊識的吧?
冉小雪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呀,她沒地方可退了!
他這樣子,別人會以為他們……很熟。他終于不在乎了麼?不在乎讓別人知道他曾經那麼落魄……她眼里藏不住情緒,卻也移不開雙眼。
「冉待選。」走到她面前,僅剩一步距離處,石履霜輕喚。
「石待選……」冉小雪半是歡喜,半是遲疑地回應。
上一回這麼近看她,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宮署見習,要見面本是難事;更不用說他一心想登上高位,幾乎沒有閑暇照應其它。可盡避許久未見,他心里卻始終沒有忘記……是因為烙印得太深了麼?
看著她一雙晶眸,石履霜乍生一種,假使不能把別人的眼楮挖掉,就只能把她藏起來的糾結心思。
何需他人提醒?他當然知道她雙頰易生緋紅,眼眸總是溫暖靈動。
兩年前,他第一眼在紊亂人群中見到她時,並沒有料到一身失序的她,會令他的心也跟著失去了秩序……
他該離她遠遠的,不該與她再有牽扯。
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所做的一切,竟只是竭盡力量在接近她!
原來一個男子受了一個女子的金錢援助,竟會連身心都不再屬于自己。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麼?
「履……石待選?」冉小雪狀似擔憂地看著石履霜。已是冬日,他額面卻滿是汗,是哪里不舒服?
石履霜眼睜睜看著她臉,雙手緊緊負在身後,像是極力忍著什麼,牙根緊咬。
冉小雪愕然。「原來你對我……厭惡到咬牙切齒的地步麼……」
聞言,石履霜猛然瞪大黑眸,視線卻因冷汗滴入眼中模糊起來。
「不,我……」
「石待選,請過來這邊,大伙兒想向你討教呢。」耳邊忽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石履霜猛然驚醒,左袖抹去額際冷汗,他低下頭半晌,重新抬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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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聲,高頡跌在地上,吃了一嘴土,狼狽爬起時,連嘴角都破了,泌出點點微紅。
「唉,怎麼就跌倒了,高待選你沒事吧?」
斑頡吐出嘴里泥土,就著衣角拭著嘴邊血跡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石履霜道︰「嘿嘿,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奇怪了,我怎麼會踩到自己衣擺……」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摔這一跤的。
石履霜雙手負在身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因他很清楚,方才若非高頡「意外」摔跤,中斷了先前話題,此刻他可能已經忍不住扭著他打了。
眾人皆以為石履霜冷靜睿智,卻不知方才有一瞬間,他好像看見自己出拳揍昏了高頡,然後朝冉小雪走去,當眾對她表白……
原來,只是個幻夢麼?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昂在背後的雙臂隱隱傳來疼痛,似是用力過度。
他微蹙眉,松開手來,感覺雙手仍微微顫抖。
「高待選,」他偏著臉覷著高頡,輕聲道,「方才,我是認真的。」
石履霜的語氣令高頡不覺微怔。他語氣雖然不帶凌厲,但自個兒背脊卻忍不住戰栗起來。
石履霜繼續言道︰「倘若你再說一句有關冉小雪的閑話……」
不待石履霜話說完,高頡已聰明道︰「我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雖然不知道是哪里惹到這男人,但官場狹窄,往後說不得狹路相逢,石履霜若成了他上司……
「高待選是聰明人。」石履霜輕輕一笑,黑眸瞅著高頡手中甲字道︰「今日別後,希望往後再相見時,高待選的‘消息’能去蕪存菁,別老是捕風捉影,人雲亦雲。」
明年開春,各府便要選人入府,人人都有機會,但也可能又是落空的一年。每年都有人無法順利授官,一年累過一年,朝中待選冗官越來越多,每隔幾年就會清除其待選資格,印證了會考試的人不一定會做官的殘酷事實。
斑頡已待選三年,知道自己萬不能論為萬年待選,石履霜一席話正指出他個性上愛說人閑話的缺失。猛然被這麼一刺,卻刺得他清楚過來,也不介意石履霜說話刺他,他拱手道︰「不知石待選剩下的三個月要去哪一府?」甲字在手,各府可以任他來去。
石履霜不答只笑,渾不知自己一笑驚人。
斑頡謗本不敢多看他笑容一眼,怕被奪去心神,只好趕緊道︰「好好好!你別這樣笑,我承受不起,我保證不追在你後頭,不跟你去同一個地方,這樣石待遠可以滿足一下我這小小的好奇心了麼?」
石履霜輕聲道︰「不可以。」
這男人就是這點討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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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履霜去了公文署?」
春官府,正在審閱《新校皇朝太常禮》的禮部卿微微訝異地抬起頭來。
被迫去打听消息,並被要求速速回報的春官府九品府士冉驚蟄站在上司面前,看著黑心上司微歪著頭,不知道又在算計什麼。
半晌,曇去非搖了搖手里羽扇道︰「嗯,知道了。」
「噯?」不小心噯出聲,冉驚蟄連忙捂住嘴。
「噯什麼?」曇去非回過頭看著他中意的頭號弟子道︰「徒兒想問什麼就問吧,為師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