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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女史 第23頁

作者︰衛小游

遠遠的,一條光彩奪目的燈龍在舞龍者的牽引下,往這方向而來。人群紛紛笑著讓開,讓燈龍通過。

鞭炮伴隨著各式的煙火紛紛燃起,福氣驚眺起來,松開了緊握的手。

那燈龍就在數十位舞龍者的操縱下,將御街分成兩條路。人們被分隔開來,才一瞬間,福氣已瞧不見隱秀的身影。

待燈龍遠去,人群再度匯聚一處,福氣無法一直站在原地,被不斷前進的人潮推擠著往前走。處處見不到隱秀,她開始著急起來。

他身體不夠硬朗,可能會被擠得頭昏眼花、站不住腳,萬一跌倒在地,還可能會被雜沓的人群踩傷。

思及此,她慌張地四處張望著,然而只見到一盞盞繽紛奪目的花燈與穿著各色羅純的人群,鼻端嗅進撲著香粉的紛雜氣味,教她也頭昏眼花了起來。

糟了糟了,他們還沒有約好萬一定散了要在哪里會合,這下子要她怎麼在這片茫茫人海中找到隱秀?

她瞇起眼,強自鎮定地在人群中搜尋。須臾,眼角瞥見一抹白色的身影。隱秀愛穿白衣。她伸手去拉那人的衣緣。「隱秀!」

那人轉過身來,是一名蓄著胡須的中年漢子,福氣連忙松開手,連聲道歉。

如此錯認幾回後,她有些慌了。

身不由己地被人海推擠到一個由長竹搭起的戲台前,台上粉墨登場的雜劇演員正唱著「太平令」、「慶宣和」等等的應景曲調。戲台周邊,則是吞刀、走索、傀儡、弄猴等百戲表演。

台下許多人群圍觀著。福氣被迫在戲台下看完了半折戲,但心思完全沒在台上。

她急著尋找隱秀的身影,沒注意到雜劇已經演完退場,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唱挽歌的男子。

這年頭,挽歌的演唱在民間漸漸形成一種風尚。

出色的挽歌歌者邀約不絕,在達宮貴人府第出入,或者在慶壽、或者在歡樂的場合,唱那令人哀傷流連的挽歌。

男子才開口清唱,那清絕淒冷的聲音低低地穿過喧雜的人聲,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使原本喧鬧的御街逐漸安靜了下來。

埃氣抬頭,就看見那名身形清 的男子。他松松地扎著一頭長發,手抱七弦琴,看來歷盡風霜,聲音卻無比絕妙。

他以古挽歌「薤露」開場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起初那聲音是低沉幽微的,有如清晨時下的一場雨,驟雨初歇。而後那歌聲突地清亮起來,仿佛穿過濃濃的濃霧,來到蒼穹之間,化作一聲響亮的清嘯,撞擊進听者的內心。即使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那清越之聲撞開心門。

埃氣從來沒听過這麼動人的挽歌。「薤露」是一首送葬的古曲,歌詞內容在講述人生短暫有如薤葉上的露水,今朝露水干了,明朝還會再有,但人若一死,就永遠不會歸來。

先前她一直覺得在這種吉慶場合唱挽歌、听挽歌的風尚很奇怪,直到現在,听了這聲音淒絕清越的男子清唱挽歌後,突然有種錯覺,好像人生果真短暫,必須更加珍惜眼前的光陰。

還來不及思索更多,那男子又揚聲唱道︰「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當下在場听見這曲子的人紛紛掉下了眼淚。福氣不由自主地拭淚時,也深覺駭然。

「好悲傷的蒿里曲。」此時福氣身邊一個陌生的男子突然慨嘆道︰「傳說太山萬里是人死後的去處,不論身分尊卑,不論貧窮貴賤,當生命終了時,都由不得你不去啊。這世間,怕是只有死亡才是公平的吧。」

埃氣悄悄瞥了身邊男子一眼,發現他乍看之下英姿颯爽、氣度非凡,雖然穿著尋常百姓的服飾,卻恐怕不是一般平民。

這人,八成是個王公貴族吧。在宮里待久了,哪些人出身名門,哪些人出身寒微,福氣是能稍稍辨識得出來的。

似是察覺了福氣正盯著他看,那颯爽男子突然笑看著她。「小泵娘,妳也愛听挽歌嗎?听說這歌者是近日在王都極出名的挽歌唱師,今日總算見識到了,確實名不虛傳。在吉慶的年節里听見如此清越的挽歌,真教人忍不住想到那首『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的古詩,而不得不心生秉燭夜游、把握韶光的念頭呢。」

「呃……嗯……」福氣沒有與陌生男子攀談的習慣,霎時有點不自在。

猛然想起隱秀,她忘了挽歌的事,開始東張西望。

那人帶著有趣的眼神看著她。「跟家人走失了嗎?要不要我幫妳找找?」語氣有些輕浮,跟他身上那「乍看下」有別于平民的非凡氣度十分沖突。

「呃……不、不用了……」糟糕!她沒有想到只身一人在外頭逛御街可能會遇到麻煩,比如遇上一個登徒子之類的。

仿佛沒看見福氣臉上的驚惶,那男子竟率性地執起她的手。「沒關系,正好我有空。」非常熱心地提議要幫忙找人。

不習慣被陌生人踫觸,福氣整張臉都泛白了,她慌張抽回手。「不用、真的不用。」

「不用客氣啊,我不是壞人。」那男子大剌剌纏著福氣,讓福氣躲也不是,跑也不是,小手被拉著走,幾乎要哭出來。

嗚,隱秀……

「放開她。」一句清冷的聲音突然介入拉扯的兩人之間。

埃氣淚光一閃,那男人手一松,她避難也似地躲到再熟悉不過的男子身後。「隱秀。」

隱秀一手將她藏到自己身後。兩人被燈龍給沖散後,他找她找了許久,現下終于找到了她。先前那種仿佛遺失了重要珍寶的感覺這才消失無蹤,心頭一塊空空的地方再度被填滿。

還來不及責備她,只顧著緊緊將她鎖在自己身後,隱秀這才有心情面對那名想要拉走福氣的魯男子,俊秀的臉龐謹慎地藏起訝然的心情。

是了,他早該想到,不是只有他會想在年節時微服出來逛御街。

「大皇兄。」

「噓。」那名男子連忙將手指放在唇邊,暗示隱秀噤聲。

倒是躲在隱秀身後的福氣愕然地探出頭。這輕浮男子竟是太子?怎麼會……

太子將注意力放在隱秀身後那張仍帶著稚氣的小小圓臉上,唇邊浮現笑意。

隱秀注意到太子視線所在,連忙松開緊拉著福氣的手,稍稍將她推離身邊,一臉毫不在意地笑道︰「怎麼了,一個隨身伺候的丫頭有什麼好瞧的?」不理會福氣突然僵住的身體。

太子笑吟吟地看著福氣。「你不用那麼緊張,隱秀。我沒有要對你的小丫頭做什麼,只是覺得她很可愛。你知道嗎?她剛剛听挽歌,還听到哭了,真是個感情充沛的小泵娘呢。」

「說什麼傻話呢。」隱秀持續笑道︰「不就是個愛哭的丫頭嗎!哪里有什麼可愛不可愛的。」

埃氣在隱秀身後听見這話,眉毛都豎起來了。怎麼她不知道隱秀原來這樣「看重」她?!

「偏偏我就喜歡這種性情純真的小泵娘。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不如讓她去我那里吧。」太子笑著建議。

隱秀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倒不認為這是個好建議。」

「哦?」太子很有求知心地問。

「這丫頭手腳笨,不會伺候人,唯一的好處就是還算老實。要讓她去了東宮,一個不留神,怠慢了皇兄,恐怕不是隱秀所樂見的。」

「是嗎?」太子訝異地道︰「看不出來呢,真有這麼笨手笨腳?」

「笨透了。不是打翻東西,就是听不懂交代,還會迷路。」隱秀繼續抹黑福氣,絲毫不理會身後的本人已經氣到頭上都快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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