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個很好的名。滄海之一粟呢。他的父親可能是個詩人。
而他騎的那匹馬她是見過的,後來在牧場時也見過幾次,卻總是在看見它時,仍會為那匹馬兒的美所震懾。
那不是一匹純色的馬。
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而是接近棕色。當陽光照射其上時,便折射出耀眼的光輝。就跟它主人的眼楮一樣。甘舜知頗為訝異地得出這個結論。
也發現自己實在很喜歡看那個男人騎在馬上的英姿。
扁是看著他就覺得十分享受了。
笆舜知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因為,他們初相遇那個夜晚的月光具有魔力的緣故。因此當她看著他時,總會想起那個如幻似夢的晚上。
他實在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
曾經甘舜知以為,「花花公主」雜志上的那些男模,若不是不存在于他們這種平凡人的世界里,就是即使存在,也是遠在天邊,不可能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然而當她看見他時,她立刻就修正了之前的想法。
那個人,不但存在,而且還近在她的眼前。
唯一遺憾的是,雜志上的男人是可以供她發揮無邊想像的,但眼前這位,卻只是會破壞所有想像的空間而已。
他跟她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除了外表以外。
因此盡避她一看到他,視覺上的確是非常享受。
但是內心深處,她也明白這個男人骨子里仍然不是一個真正的王子。
「快溜……」耳邊突然傳來一句。
笆舜知回過神來,赫然發現,不知何時,她的賽友們紛紛跨上馬背,做鳥獸散往四方逃逸。「啊,你們——」
已經跑得老遠的阿德回頭拋下一句。「阿舜快溜……」話尾被卷進風中。
笆舜知的身體接收了訊息,自有意識地快步走到車門旁邊。
孰料才打開車門,她的手腕便被一條繩圈給套住。
她抬起手腕一看,發現原來不是繩圈,而是一段卷繞起來的鞭子。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握著鞭子另一端的人,不敢相信地道︰「你、你居然用鞭子打我?!」
利海粟還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將柔軟的長鞭一寸一寸地卷起,收攏,往自己的方向拉。
笆舜知硬是被他拖到他面前。她不禁哇哇大叫。「你在做什麼?」
利海粟半張臉藏在他那頂寬邊帽下。他矮子,低下頭,讓自己的鼻尖幾乎踫著她鼻尖。慢條斯理地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打你。」這輩子他的鞭子頂多只是拿來嚇嚇人,還不曾真正用來抽打別人過。
笆舜知倒抽一口氣。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他的認真。「利海粟,你發神經!」
利海粟抿起嘴,臉上沒半點笑意。
他扯著她的手腕逼她跟他看向同一個方向。「你自己看看,那是什麼?」
小山崖的地勢較高,因此他們能夠很清楚地看到下方的牧場草地。
笆舜知困惑地道︰「一片美麗的青草地。」
「還有呢?」
「一群乳牛。」黑白相間的乳牛散布在青綠色的草地上,遠處連綿著層層疊疊的青山,看起來宛如一幅美麗的畫。
「還有呢?」口氣還是不太好。
笆舜知蹙起眉。「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利海粟泄了氣,搖搖頭道︰「車痕!小姐,我要你看看那些車痕!」
笆舜知先是愣了一愣,而後瞪大眼楮,看著那美麗的草地上一個大大的倒Z字形。「天啊。」簡直難以置信。
利海粟點點頭。「是啊,的確是‘天啊’。」總算她還曉得要羞愧。
笆舜知瞪著一雙眼,揪著利海粟的手臂道︰「這還是我第一回親眼看見……」
利海粟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笆舜知咽了咽口水。「外星人的飛碟居然選中了你的牧場降落耶,你看那個Z字,他們的飛行器造型很奇特喔,真難以相信,他們也看過蒙面俠嗎?」
靶覺手指底下捉著的肌肉鼓跳起來。甘舜知渾然忘了還纏在她手腕上的鞭子,納悶地仰起頭。「你怎麼……」
只見他原本緊繃著的臉孔已經松懈下來,眉梢、唇角,甚至鼻翕都受不了地扭曲著。
利海粟寬闊的肩膀用力地顫抖。
笆舜知皺著眉看他。「好了,別忍了,憋太久會內傷的。想解放的請自便,別在意我,我會禮貌地轉過身去的。」
結果,她還沒轉身,他便已經忍不住地大笑出來。
他笑個不停,甚至還從馬背上滑下來跌坐在地。
笆舜知手腕上的鞭子還沒解開,也被他拖累得跌到地上。
笑聲釋放時,突然間,煩惱他整個下午——不,或者該說煩惱他整整兩個禮拜的那股郁悶的情緒似乎也跟著解開了。
而原本他認為很不可原諒的車痕,突然間,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不可原諒起來。
牧場上,其實也常常有卡車和工程車在草地上行駛。
那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有些工作就是得把車子開到草原中央。
一般為了防止草皮禿掉,他們都會盡量避免長期讓車子開到同一條車痕上,另外再多加留意照顧,也就是了。
對這個Z字形的車痕。他知道他是有些小題大作了點。
其實她並不是故意要那麼做的呀。扯的是,她根本連自己所造成的小小破壞都沒自覺。
飛碟降落的痕跡……
炳哈哈,也只有她才有膽子這麼掰。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笆舜知很困惑地看著他邊笑邊將她拉近,好解開纏在她右手腕上的鞭子。
鞭子纏得很緊。但奇異的,她的手腕除了一點點因為捆綁而血液循環不良,有點麻麻的以外,連一點點瘀血傷痕都沒有。
「甘舜知,你知不知道你實在搞得我整個人心煩意亂。」不然平常他不是這麼愛計較的。
他的帽子不知何時掉到了腳邊,需要修剪的發看起來總是那麼狂野。
而他長長的睫毛因低垂著眼所造成的陰影,則讓甘舜知無法移開視線。
無意識地,她吞了吞口水,心想︰何止如此。他不也弄得她心煩意亂嗎?
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甘舜知內心深處很清楚,要抗拒他對她施展魅力,簡直不可能成功。
她根本抗拒不了——等等,她怎麼會認為他在對她施展魅力呢?
利海粟低垂著眼,仔細檢查她雪白的手腕。
同時不由得暗暗詫異女人和男人的身體差異竟是如此地大。
她的腕骨縴細得只要他稍稍施力就能折斷。而她的皮膚……他粗糙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拂過她手腕內側,引發她身體一陣不由自主地顫抖。
笆舜知專注地看著他的臉。
他的確是在對她施展魅力。不,他沒有……他不需要。這個男人只需勾勾他的手指,恐怕就會勾走一打的魂了。
他何需對任何人施展他的魅力?
但,偏偏他的確仿佛正在那麼做。
也許他是無意識的。也許是她想得太多……
利海粟凝著眼檢視她的手腕,確定她沒有真的被他的鞭子傷到。
他使鞭雖然已經使得很順手,他確定他有控制好力道,應該不會真的傷害到她。先前他之所以那麼做,不過是想嚇嚇她而已。
然而他還是再三檢查,確定沒問題之後,才放開她的手腕。
當他抬起頭時,甘舜知還傻傻地盯著他看。
她眼里的專注困擾了他。令他也好奇地看了回去。
當他那雙金栗色的眼楮攫住她的時,甘舜知胸口一緊。幾乎就要以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他的視線往下移到她誘人的唇瓣上。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
「你知道嗎……」他訝異地發現到自己變得低啞的聲音。
笆舜知搖搖頭。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