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海粟蹙起眉。
「你叫我舜知好了。」她大方地說,反正他也早已知道她的名字。
「ㄕㄨˋㄅㄓ。」利海粟出聲喚道。
笆舜知挑起眉。「什麼事?」
他酸溜溜地嘲諷。「我還以為你叫做‘追彩虹’。」
想起前兩天她突發奇想的玩笑。甘舜知笑了笑。「你還記得?」
「很難忘記。」
「我不知道你會把一個玩笑當真。」
「不知道才怪。」
這是在……斗嘴嗎?
笆舜知發現她又看到了一個與上回的他不太一樣的「ㄌㄧˋㄏㄞ﹀ㄙㄨˋ」。
一個還有點稚氣的男人。
老天,他這人到底有幾面啊?
內心深處的警鐘悄悄響起。多年來甘舜知從男人身上學到的經驗告訴她︰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感到好奇時,就是危險的開始。
忍住血液里那蠢蠢欲動的好奇因子,她听從了內心的警訊。
她轉頭看了ㄋㄧˊㄎㄜ﹀ㄍㄨㄅ﹀一眼,發現他正好奇地看著他們。
而她,甘舜知,當然也得給他們瞧回去。
突然,她問了一句︰「你們是戀人嗎?」當她問出口時,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緊張他們的回答。這麼好看的男人若是一對就太可惜了。偏偏現在好看的男人又不一定喜歡女人。所以,一定得問一問才行。
利海粟首先跳了起來。
而倪可袞則沒捉穩茶杯,弄濕了大腿上的布料。
「當然不是!」這兩位有史以來頭一次站在同一陣線,臉色鐵青。「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呃,只是隨便猜猜——」沒想到反應會這麼激烈。
「我跟他——」利海粟露出嫌惡的表情,只差沒「呸」一聲地吐口水——話說回來,如果他真那麼「呸」了一下,弄髒甘舜知費心擦好的地板,她可能會犯下生平第一起謀殺案。
「呸。」輕輕一個字,不帶口水的。
笆舜知與利海粟轉頭看向廳里的第三者。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倪可袞看著甘舜知說︰「我跟他,是仇敵。」
笆舜知再轉頭看了一眼利海粟。
只見利海粟臉上也有著同樣憎恨對方的表情。「沒錯,是仇敵。」
「原因?」她挑起眉。
利海粟對另一名男人咆哮出聲。「你敢講——」
「我搶走了他的前妻。」
為了女人。甘舜知點點頭。古來英雄好漢都會走上這條絕路。
紅顏禍水啊。甘舜知真有一點羨慕。怎麼她就從來沒遇過這種情況?
難道她還算不上是「紅顏」?甘舜知拒絕這樣想。
而她也沒想到……
前妻?
他結過婚?又離了?
再轉頭看向另一個男人。
一個搶匪?穿著西裝?
看不出來,真看不出來。
「結果呢?」她問。
利海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結果他當然什麼也沒得到。」這是他之所以不恨他前妻最重要的理由。
「就跟你一樣。」倪可袞淡淡反擊。卻正好擊在舊傷,令利海粟瑟縮了下。
看這情勢,一會兒冷戰、一會兒熱戰的。是個很詭異的局面。
事情有那麼嚴重嗎?
笆舜知斜著頭丟下一句︰「這算什麼?我還被六個男人拋棄過咧。」
然後她轉過身,走到廚房去端出她差點被遺忘的晚餐。
沒看見外頭兩個男人各自表現出來的詫異。
這句話一說出口,甘舜知自己也有點意外。
不久前她還為了那幾次的分手感到受傷,照理說她不應該有辦法這麼輕描淡寫地講出自己的傷痛,難道是她的感覺麻痹了?抑或是因為過去被遺棄的傷痕,其實從來沒有她想像中的深?
搖了搖頭,帶著不確定的表情,甘舜知取出了微波爐里的晚餐。
也不知道外頭那兩位吃過飯沒有?
要她留下他們吃飯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她不好客,而是她根本沒那個廚藝。
正打算躲在廚房里偷偷開動。
利海粟突然走了進來,瞪著她盤里那糊成一團的……什麼東西?
「你在做什麼?」
笆舜知連忙吃下一大口面。「用餐。」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搶劫她。
「舜知,我——」倪可袞正準備離去,進來打聲招呼。「你盤里那是什麼?」
笆舜知有點擔心地看著這兩個加起來足足有兩層樓高的男人。
「面、面呀……很普通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原諒她實在不懂得敦親睦鄰、守望相助!再不然,自己去食品櫃里拿一份出來微波。
「看起來像是一團黏在一起的衛生紙。」利海粟尖刻地形容。
「馬飼料可能都還能吃一些。」倪可袞不怎麼客氣地批評。盡避他非常有風度,但看見有人竟然吃那種食物,對食物十分挑剔的他著實無法忍受。
利海粟不挑嘴,但是卻也不想吃一團看起來像衛生紙的東西。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行動的。
利海粟抽走甘舜知手上的叉子。
倪可袞拿開才被吃了一口的一整盤面。
垃圾桶是它們共同的依歸。
兩個大男人對彼此哼了一聲,然後視而不見的,各自轉身走向食品櫃,拿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再分別走向兩旁的爐子——旅館的廚房為了應付房客的伙食需要,所以設了兩組爐子——各自大展神通起來。
沒過多久,廚房里便飄出令人直流口水的食物香氣。
廚房空間不大,卻擠了一個小女人、兩個大男人,後者還在廚房里走來走去,有好幾次手拿菜刀、鍋鏟的兩人差點短兵相接起來。
看得甘舜知心驚膽跳,生怕這間廚房成為命案現場。
幾乎也是同時的,兩盤色香味俱全的什錦燴飯和炒面連同餐具,被端到了甘舜知面前的小桌上。
「請用。」
看著那兩大盤冒著煙的食物,甘舜知眨了眨眼。
她活了二十八個年頭,頭一次覺得這麼幸福,但……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她的身邊。瞪著她的樣子,好像如果她敢不吃完就等著領死。
在門神的監看下,甘舜知一手握著吃燴飯用的湯匙,一手拿著夾面條用的筷子。
不知道該先朝哪一盤下手?
令她猶豫不決,遲遲無法動匙動筷的原因,也是來自于身旁顯然還在較量的男人,只不過這回他們的戰場已經轉移到這間廚房里。
「試試看燴飯,材料不夠,但味道應該還可以。」利海粟說。
笆舜知感激的湯匙微微舉起——
「炒面應該有入味了,你不妨嘗嘗看合不合口味。」倪可袞道。
湯匙又一動也不動了。
「舜知,炒面要趁熱吃才好。」快吃吧。
「燴飯比較好吃,ㄕㄨˋㄅㄓ。」可惡,她名字到底怎麼寫?
笆舜知覺得自己仿佛由幸福的雲端被踢進了可怕的地獄里。
她肚子很餓。她擰起眉。
將湯匙筷子放在桌上,她站了起來,一手拉住一個男人的衣襟,強迫他們跟著她離開廚房。
「ㄕㄨˋㄅㄓ?」
「舜知?」突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甜甜一笑。「是我的名字沒有錯。」
她非常堅決地拖著他們,直到把兩個人都送到門外,她才扣起紗門的內鎖,隔著紗對兩人展露親切的笑容。
「我非常歡迎兩位前來敦親睦鄰,但是,從今天開始,這里將有一個新規則——一次只準來一個!謝謝,再聯絡。」當著他們的面,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地鎖上了大門。
現在她可以愛吃燴飯就是燴飯,愛吃炒面就吃炒面了。
她決定一口炒面一口飯。
誰說女人的幸福一定要有個男人在身邊?
唔,也許一個還可以,但兩個可能就會出問題了。
8真正的幸福是……?
潮水般的笑聲一波波地從窗外傳進了利海粟位于牧場主屋二樓的工作室里。
令他從上一季牧場的營收表單里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