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這種時候,我會忘記過去,允許自己悄悄在心里思念填滿我靈魂那個不是我丈夫的男人。
時間在我身上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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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第一場春雨後,燕子盤旋在城市天空,呢喃燕語飄蕩在風中。
「從沒看過這麼多燕子。」每個發現看見的人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經雨洗滌後,空氣難得的透出清新,前一年冬天落了滿地樹葉的行道樹抽出了新綠,仿佛為這新的季節帶來新的希望。
我的發幾度剪短,又留長,又剪短。長長短短的發是時間自我身上走過的痕跡。
手中握著一束自花市帶回來的瑪格麗特,這幾年來,仰望天空成為一個憂傷的習慣。
走進病房的時候,剛剛好遇見0013床張太太的女兒,我微微點頭,互相打了個招呼。
來到病床前的小幾打算把前幾天帶來的桔梗換掉。然而仔細一看,瓶里的花卻不是我帶來的那束桔梗,而是一小束還透著香氣的丁香花。
這不是我放的。
值班護士經過的時候,我攔住她問︰「先前有人來看過我先生嗎?」
年輕護士茫然地看著我。「不太清楚,怎麼了,有問題嗎?」
杰生家人口單薄,這六年來除了一些大學時候的同學在听到杰生的消息後曾經來探望過杰生,大多時候病房里並沒有時常出現訪客。
會是什麼人來探望杰生呢?
我看向那束丁香花,搖搖頭道︰「不,沒什麼。對不起,你忙自己的事吧。」
瓶里的丁香花才剛插不久,我把瑪格麗特送給了隔壁房0010病床那位幾乎沒什麼人來探望的病人。
0010病床,則另有個很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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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晚了一些時候到酒館。
酒館里少了小季,每個人平均的工作量都比以前增加了許多。
小季已經出國三年,剛開始時,我們經常收到她從美國寄回的航空信。漸漸地,信少了,音訊也少了。很怕再過一陣子,會完全失去聯絡。會嗎?
平日這種時候,酒館里客人還不多,所以當我走進酒館里,看到幾名生面孔的新客人時,不禁有些訝異,所以多瞧了一眼。
走到吧台後,杰克低聲告訴我說︰「小心點,這些人看起來怪怪的,恐怕會鬧事。」
鬧事?我在這里待了那麼多年,還沒遇見過有酒客鬧事的。
不由得再偷瞄一眼。
當晚我們就戰戰兢兢地留意這群新客人的舉動。只見他們把酒一杯接著一杯喝。說話聲有些大,但還不至于帶來什麼危險。
很快的,午夜了,酒館最熱鬧的時候。到了凌晨兩點時,客人一個個散去。
我心想︰大概是沒問題了,再一個小時營業時間就結束了,如果到現在都還沒發生什麼事,那麼再一會兒應該也不至于出太大問題。
就在我松一口氣的時候,事情發生了。
我只听見朵夏大喊道︰「我們這里不準吸毒!」下一秒鐘,朵夏被一名生面孔的酒客拉住,再接著維和一民就和這群醉得厲害又帶了毒品的酒客打了起來。
掀桌的掀桌、開罵的開罵,客人躲的躲、叫的叫,杯杯瓶瓶四處飛舞,酒汁濺了一地。
「報警!」丟下這麼一句話,杰克立時從吧台下捉起一根木棍,沖過去支援自己人。
局面立刻失控。
電話接通了,我飛快地說︰「有人鬧事斗毆,這里地址是……對、對,請快來協助。」
天啊,我緊張地捉著話筒,打電話到最近的警局說明狀況。
一邊說,一邊看著混亂的現場,擔心有人受傷。
報案後,我丟開電話,捉起一張椅子準備沖進戰場。
臉頰重重挨了一記手肘,我被撞倒了。
數不清的腳踩來踩去,就在我以為我要被踩死時,一雙手臂將我撈起來,「躲到旁邊去。」接著輕輕一推,把我推出混戰外。
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見朵夏尖叫一聲,跟著被扔出來。
我趕緊扶住她。「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說著又要沖進去廝殺。
但沒多久,鬧事的人就被擺平了。我們瞪大眼楮,看著那腫了一只眼楮,手臂被割傷的穆特蘭站在倒了一地的醉客中間,很無奈地說︰「下次再有類似情況,可不可以不要那麼沖動?」
杰克、一民和維身上掛的傷更精采。
一片靜謐後,警笛聲從街頭遠遠地傳來。
我的眼神離不開穆特蘭,心想︰他怎麼老是有辦法在我們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
警察終于到了,一進酒館,看見現場一片混亂。不由分說,在場的人全部帶回警局。
當天晚上,傷口才剛剛處理好,就要做筆錄,折騰到天亮才回來。
酒館因為這次的鬧酒事件決定停業三天。
桌椅損壞了不少,又要重新換過。
事後,我們聚在酒館里喝著熱豆漿,對發生的事感到既好笑又欷吁不已。
大伙兒嘲笑起彼此身上的「彩」。
杰克的嘴差點被打歪,現在還腫得不能吃東西。
維那張俊美的臉孔雖然毫發無傷,但肋骨硬是被打裂一根,有一點內出血。
一民呢,更慘。左手臂已經打上石膏,變成獨臂俠。
黑著一只眼的朵夏頑皮地在他石膏上畫了一只Kitty貓。「要不要涂成粉紅色?」還笑問。
一民使出一指神功按了她眼角一下︰「你怎麼不干脆給我畫只熊貓?」
朵夏呵呵笑道︰「呵,這是什麼情況?在場唯一完好的是我們咪寶。」
穆特蘭顯得很頭痛。他還腫著一只眼,右手臂纏了層層白紗布。他讓一只破酒瓶給割了一條長傷口,縫了十幾針。
幾曾見過這劫後余生的大陣仗。三天後若重新營業,客人進門來時會不會以為自己走進了傷殘病房?
當大伙還在熱烈討論的時候,我看見坐在一旁的穆特蘭若有所思地看著每一個人。當他將視線移向我時,我愣了一愣。
他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這次他回來是因為已經作出了什麼決定嗎?
「蘇西?」一民喚道︰「你的臉要再冰敷一下,瘀青的很嚴重。」
「喔,我知道了。」我藉機站起來,走到吧台後從冰櫃里拿出一袋冰,用毛巾包妥後,輕輕按在臉上,感覺那股冰透的刺痛感。
等我回到其他人身邊坐下來時,穆特蘭深深看了我一眼,手指擦過我冰冷的頰。「可能會瘀青好幾天。」
然後他轉過頭去,面對所有人後,說出了他這趟回來的目的。
「我想把藍月賣了。」
每個人的笑容幾乎在同一時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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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下文。
他對杰克說︰「藍月這幾年賺了不少錢,這幾年我人都不在台灣,很難同時照顧到酒館,所以我想——」
「不要!」朵夏首先抗議。「不要把藍月賣了,我不要!」
「讓我把話說完。」穆特蘭輕聲地說。「我想即使沒有我,大伙兒還是能把酒館經營的有聲有色,最近幾年我的心思已經不在這里,與其如此,還不如把它交給杰克。」
杰克一臉震驚。「交給我?」
穆特蘭用一種我所見過最溫柔的眼神對他說︰「對,我想把藍月交給你負責經營,然後讓大家持股,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賣掉。」
「但、但……」杰克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維不敢置信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民說︰「像現在這樣一直下去,不也很好嗎?」
朵夏再度發言︰「為什麼要變?」
穆特蘭鎮定地點起一根煙,抽了一口後,又把煙捻熄,折斷。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他的克制與堅定的意志。
「因為我變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