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周濟民原想解釋寒梅不是他們女兒,不過看對方也不甚在意。而寒梅就像他們自己的孩子,便沒多加解釋。只客套道︰「哪里,哪里,大人的千金才真的是好呢。訪煙,來見過縣太爺。」
不用多說什麼,周訪煙帶著寒梅上前拜見道︰「大人萬福。」
「周公子不必多禮。」縣太爺客氣道。周濟民雖已無官職在身,但畢竟曾經位高一時,如今雖為鄉紳,尚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只是地方縣令,可不敢在周濟民面前擺官架子。轉身引見身後的女兒,「霏兒,來見過周公子。」
霏兒早在周訪煙出現時便偷瞧了他好幾眼,這會自然的听父親的話上前拜見。她眼若桃花,肌膚賽雪,閨秀賢淑的氣質在盈盈步履中流露呈現。
「周公子。」聲音細細的,煞是好听。
寒梅還用力的吸了好幾口氣,因為好香。
幾時見過這樣玉雕似的美人了?寒梅看得痴了。
仔細端詳相貌堂堂的周訪煙,縣太爺心中有了一番計量、笑呵呵地轉向周濟民夫婦道︰「令公子氣字軒昂,相貌堂堂,將來必非池中之物,不知道要哪樣的好人家閨女才有福氣匹配呢?」
周夫人明白縣太爺的言下之意,遂笑道︰「令千金就很好啦。」
這一句話說的縣太爺心花怒放,霏兒嬌羞的垂下眼,一旁的寒梅則詫異地抬頭看周訪煙,發現他正心不在焉的捉著她的發尾玩,她噘起嘴兒,本想捉回頭發,但不知為什麼,見他沒像她一樣盯著縣太爺的千金看,心頭有說不出的受用,便暗允他繼續玩她的頭發。
縣太爺打鐵趁熱道。「那……」
「可惜我們訪煙沒那個福分,因為他早就議好親事了,」周夫人一臉可惜。
「是這樣啊。」縣太爺惋惜地道。
「是啊,真可惜,假如我們家再有一個兒子就好了。」周濟民和妻子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霏兒听見周訪煙已訂親,一雙期盼的眼轉為難堪與失望。縣太爺和周濟民又寒暄了幾句,便趕緊帶著有點難堪的女兒匆忙離去。
寒梅在听了周夫人的話後,呆了半晌,縣太爺一離開,她收回自己的頭發,口氣變得不太好。
「不給你玩了。」他議親了,怎麼她不曉得呢?
「誰說我在玩,我在捉虱子呢。」
「胡說,我干淨得很,哪來的虱子!」她才不呆咧。
「都被我捉完了你才這樣說。」周訪煙作勢拍拍手、拂袍子。
寒梅正要反駁,周夫人卻一把將她拉到身邊,低聲問道︰「寒梅,我們家訪煙訂親了,你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才要幫你訂親呢?」
寒梅被問的啞口無言,不知這是周夫人在開她玩笑,剛巧見寒文和一群老人家走過來,她掙開周夫人的手,奔向寒文。
「阿爹!」
「寒梅?」寒文正和縣里的長老談事情,見本來好說歹說都勸不來的女兒竟然出現在這里,已經十分訝異了,沒想到寒梅接下來的話更讓他模不著頭緒。
只听她劈頭就問︰「阿爹,你什麼時候要幫我訂親?」
「這……什麼時候要幫寒梅訂親?得先找得到婆家冉說呀,況且寒梅還小,等個兩、三年再說也不遲。
周訪煙不忍心見寒悔被戲弄,便道︰「娘,寒老爹被你給難倒了。」
周夫人見狀,只得走過去幫寒文解圍,「寒梅,你爹早就幫你訂好親事啦。」
「真的,是誰?」寒梅拉著寒文的袖子,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教寒文更難回答了。
周夫人繼續代答道︰「寒梅,你看我們家訪煙怎麼樣?」
寒文和寒梅都轉過身去。周訪煙正倚在石柱前站著,早已不復見三年前初見時的孩子模樣,活月兌月兌已是個儒雅俊秀的少年郎。
原來不知不覺中,時光已過了三年啊。寒文這才驚覺時間的流逝。
他是很滿意這個乘龍佳婿啦,不過再怎麼滿意也要寒梅點頭答應才成。
不禁再多看周家三口幾眼,他們個個笑臉盈盈,恍惚間,寒文竟覺得這三個人比狐狸還精,好像是來騙他女兒回家當媳婦的。
「怎麼樣呢?」周夫人柔聲問。
寒梅掃了周訪煙一眼,道︰「就像個哥哥一樣啊。」她忽爾轉向寒文。「阿爹,你事情都辦完了嗎?咱們回去吧。」
「啊,好。」寒文對周家人笑了笑。「我們父女先走一步啦。」
看著寒梅和寒文雙雙離去,周夫人抱愧的對兒子笑了笑,周訪煙笑著搖搖頭。
「你幾時要走?」周濟民突然問道。
周訪煙抬起頭看了暮色的天空一眼。「明早就走,師父在等我呢。」
「嗯,你放心去吧,不必掛念我們。」訪煙一心想走藥師之路,幾年前曾在京城與一名高人結下師徒之緣,但因當時那名高人有事在身,不便帶著周訪煙,只說待他雲游回來,周訪煙如果願意從他學習,可以跟他一塊走。
昨日那名高人正好雲游至此地,周訪煙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決定要跟著師父走。周氏夫婦情知留不住,也只好支持兒子的選擇。只是他這一去,不曉得何時才會回來了?
「你可別等寒梅嫁人了才回來啊,媳婦留不住,到時可別怪我們。」周夫人其實是萬分不舍兒子離家。
「知道了。」周訪煙笑笑地道,目光被夜空中的煙火給吸引。
美麗的煙火,本來是要和寒梅一塊看的,可寒梅回去了,他就多看會兒,將她的份也一塊看吧!
「把這塊湖石搬到假山後面去,」一名年輕的少年頂著烈日,指揮工人造園。
一群工人來來去去,大家都相當忙碌,也都熱得汗流浹背,只除了一名白面公子。他邊扇涼、邊抹汗,身後跟著一個幫他撐傘的僕人。
「寒妹妹,你什麼時候才要嫁給我?」
白面公子緊粘在少年的身邊,絲毫未見少年臉上嫌惡的神色。
少年移動腳步避開身後的熱源,走到另一處幫忙工人幫東西。
「寒妹妹,天這麼熱,你歇歇吧!」
白面公子又粘上來,一把扇子在少年面前扇呀扇的,可惜少年全然不領他的好意。不喝他雙手奉上的茶水,不讓他獻殷勤的替她握風,不站在他搶過僕人手中的傘替她遮蔽的涼蔭下,閃過他,逕自忙碌著。
「寒妹妹……」
少年頭痛的停下腳步,瞪了白面公子一眼,出聲警告道︰「你的舌頭再要不听話的叫我一聲寒妹妹,干脆就一刀削了。」寒梅邊說邊作勢。
白面公子听話的管好自己的舌頭,卻仍亦步亦趨的跟在寒梅身後。
寒梅凶惡地瞪他一眼,又道︰「還有,你要再跟在我身後,我就拿你不听話的腳去填地基。」
是的,這名裝扮像少年的小鮑子就是寒梅。
原來時光荏苒,轉眼間又過了七年——
在半年前,寒梅被蘇州第一絲作坊的公子沈揚波給纏上,從此擺月兌不了沈揚波的糾纏。
那時寒梅代替寒文到沈家監督造園的工程,被沈揚波一眼看上,原來沈揚波一見寒梅就動心,知道寒梅是女子後,居然從此轉性,愛起女人來了,不過他愛的女子只有寒梅一個。
寒梅被纏的煩了,關在家里好一段時間都不出門,誰知沈揚波竟大刺刺地上寒家來,光明正大的提親,教寒家人不知該不該听寒梅的話,將他趕出去。
畢竟,寒梅年紀實在已不小,等二十歲後再嫁就太老了。
事實上,從寒梅十五歲及算起,便陸續有人上門提親,只是都被寒梅一一回絕掉,為了避開煩人的親事,寒梅甚至扔掉衣櫃里所有的女裝釵飾,從此改穿男裝,一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