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吶吶地笑了笑,說︰「我去找你,見你還沒回來,我不放心便開車出來找你,沒想到才沒多久,就看到你,本想跟著你到家才叫你,不料,你的膽量跟你形容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听到末句,我把所有的疑問全順延。「什麼嘛!明明是你不對還怪我膽小!」我杜秋涼活了十八個年頭,還是第一回被冠上這個形容詞。沈恕堯太可惡了!
「好、好、好,是我不對。他退讓地說。
「明明就是你的錯。」我得寸進尺。
「我還寧願你像剛剛那樣哭倒在我懷里。」
他擺出一副「我欺負他」的表情,看得我手癢,很想揍他一下。
「我怎麼樣關你屁事!」我推開他,想站起來。
「噢!」我低叫一聲,又坐回路面。
「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他緊張兮兮地問。
我皺了皺眉,試著移動左腳——痛呀!
他看了看我的腿,也蹙起了眉。「八成是扭到了。」他二話不說便抱起我,走向他的車。
「我的腳踏車怎麼辦?」我急說道,顧不得膝上怪異的刺痛感。
「別擔心,我來處理。」他的話仿佛一顆定心劑,有效地安撫了我不安的情緒。將我抱進車前座,他打開後車廂,抬起腳踏車就往里面放。車廂大小,車廂蓋合不上,本來帥帥的一輛黑色富豪因此變得很滑稽。
他坐進駕駛座,我搗住欲笑的嘴。他看了我一眼,我趕緊偏過頭,不讓他瞧見。怕他送我去醫院,我連忙道︰「送我回家,家里有急救箱。」有了上回受傷的經驗,我索性自個兒添購急救用品。
「你的腳是扭傷。」
「應該沒嚴重到得上醫院的程度。」我忍住痛,盡量不讓眉心蹙起。
我見他低頭瞧了我的腳一眼,車轉了一個大彎,送我回小蝸居。
***
「你這呆子!」天!恕堯的嗓門原來不比我小。
一回到住處,打開了燈,在明亮燈光下,我的狼狽無所遁形地被一覽無遺。
原來我不只左腳扭傷,就連手肘、兩膝、臉頰都有擦傷,尤以兩膝的擦傷最為觸目驚心。
牛仔褲被擦破了兩個洞,傷口周圍的布料與血漬混合,緊緊地貼在傷處,頭發散亂的我看起來就像個戰場上的逃兵。
「沒關系,這樣一來急救箱就派得上用場啦!」怪了!受傷的人是我耶!我都沒吭一聲了,他凶什麼凶?
「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話!」
我被他凶得有點莫名其妙,抱起我的狗。「希望,這個人好凶,我們把他趕出去好不好?」
「希望」很識時務地汪了幾聲,惹得我輕笑出聲,這一笑,仿佛十分的疼痛被減去了三分。
「少說廢話!急救箱在哪里?」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發這麼大火的沈恕堯。
礙于他的婬威下,我瑟縮地指了指櫥櫃。「那里,放在最上層。」
他迅速地取出急救箱,奔到我面前。東看看,西瞧瞧,渾身是傷的我似乎造成了他的困擾。
「把那只狗放下,小心細菌感染。」他說著,從浴室掏了一盆熱水。
我乖乖地放下「希望」,它似乎也懾于沈恕堯,叫了一聲便自動地走回牆角的碎布籃——那是我替它準備的窩。我不許它佔我的床位。
他幫著我消毒臉頰、手肘的傷口,接下來便是膝上的傷了。那兩處傷口覆在褲子的布料縴維上,從干掉的血漬看來,不難想像破布已與我的血肉站在一塊,如果硬要拿開布料,一定很痛。
沈恕堯動手卷起我右腳的褲管,我連忙按下他的手。「不要,會痛。」我得先招認,免得待會得承受皮肉撕裂的非人待遇。
「我會盡量小心。」他拿開我的手,頓了頓,沾了水把傷口處的布料打濕,捉起一把剪刀,問我︰「介不介意讓這件褲子換個新造型?」
我猜他是要剪開褲管好清洗我膝上的傷口。「這個主意听起來似乎不錯。」我說著,迎向他的眼睜,突然想起我另一件膝間破了個洞的牛仔褲。
「你真是個災星。」
「你真是個災星。」
呃?沒想到我們居然異口同聲,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停下剪裁的動作,抬頭看著我,眼中有著與我相同的驚異,而後,盈盈的笑意爬上了他彎彎的笑眼。
「英雄所見略同。」他說,又低下頭。
「錯!是英雌所見略同。」這一點,我們「所見」又不同了。
他不作聲,只是不停地操控著剪刀裁去膝蓋以下的布料。
也對,他好說歹說也是個教授級的老男人,犯不著自貶身分,為了一個字與我這後生晚輩爭吵不體,不過我想,就是我活到七老八十,也還會是現在這德性。俗語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如何能與江山相提並論?江山遞擅五千年,而人長壽者不過一、兩百載,本性未移就隔屁了,當然本性難移。
「喂!痛死了,你輕一點。」我痛得差點掉淚,雖然布料已經泡了水,可是一番剝除下來還是很痛。
「忍著點。」他小心翼翼地剝下整片布料。
我一咬牙,轉了開臉,再轉過頭時,他已經清洗好我兩膝上的傷口。我看了眼,還好嘛!不似我想像的嚴重。
「看看你的腳躁腫成什麼樣子,還說不嚴重。」他指著我的腳踝說。
我低頭往下看,首先注意的倒不是扭傷,而是我赤條條的小腿;嘿,一條長褲變成了馬褲,挺有趣的。
「虧你還笑得出來!看你這樣子這幾天要怎麼走路?」
我斂住笑。差點忘了最現實的問題,明天一早就有課,而且還是必修。這下子可麻煩了。
「我不管,是你害我受傷的,你要負責。」杜秋涼,你幾時成了這樣不講理的人?我低下頭,為我的失言道歉。「對不起。」
他模模我的頭,微笑道︰「沒關系,本來就是我的錯。」
「其實……也不全然啦!」我變得好奇怪,是他讓我有了天塌下來有他接著的錯覺,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我對他產生了習慣性的依賴?
我突然不敢問他今晚來找我的目的,只低垂著頭,看他技術高明地為我包扎傷處。
「有冰塊嗎?」他抬頭問。
我猛然一醒,身子微微一震。「啊!冰箱里有一點。」
他聞言起身,將冰塊取出、打碎,用一條毛巾包裹著遞給我。「把這個放在腫起來的腳躁,扭傷二十四小時內,冰敷能減輕疼痛。」
「沈教授連這也懂。」我照著他的話將冰毛巾貼在腳踝處。
「小姐,這是常識。」他突然抬起我的下巴說道。
我心一驚,連忙別開臉說︰「哼!我當然知道。」
「喂,別躲,我要幫你擦藥。」他扳回我的臉,先上食鹽水,感覺涼涼的。「幸好只是小擦傷,應該不會留下疤痕——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臉蛋……」他喃喃著,抹了一點藥膏在我臉上。
我感覺他溫柔而有力的手指隔著藥膏在我臉上摩挲。「我們真的很像嗎?」話一開口,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沈恕堯似乎也被我的問題嚇了一跳,原本撫觸在我頰上的手觸電般地收回。
我收言不及,一樣無措的我,盯著他蠕動的雙唇欲啟——不!其實我並不想知道,我不要听!
「不,你們一點都不像。」他哄孩子一般地模模我的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上面有我的電話,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沒事情可以打嗎?」我開玩笑道,想化解空氣中因為我方才的失言而造成的凝窒。
「當然能。」
他如此回答早在我意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