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東英不停狂嘯的怒吼著,玉靈只是神情冷硬地看著他。
「我同情你心里承受的負荷,但我拒絕再做違背意願的假君子!就算讓你恨我,我也要將你從此禁錮在身邊!」
「東英……我在這里……」
听到這陣細微聲音的士兵,互望彼此,眼楮瞪得又大又圓,趕緊順著聲音的來源,低頭蹲身往一處僅僅隆出一點高度的小地窟探去,昏暗的光線中,躲在里頭的松羽的身影逐漸顯現。
「我在這里……」
松羽全身濕淋淋的縮在地窟的最角落,除了樣子有點狼狽、聲音听起來有些細弱外,渾身上下幾乎沒受到什麼外傷。
「找到了!人找到了!」
「將軍,她人在這里,她人在這里!」士兵頓時興奮不已地向東英揮手喊叫。
東英沒一晌的工夫便趕到,看著黑暗中的松羽,他的神色突然轉變得異常凝重。
松羽看著他,低聲的解釋著。「我們遇上雷電交加的天氣,我只記得我當時正和車夫在說話,然後突然一記雷打下來,好像擊中了我們的馬車,我眼前跟著一暗,接著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東英一直以為自己是冷靜自制、感情絕不輕易外露的,但是每次只要一面對她,一切都徹底顛覆了。
他滿懷信心的肯定,她已將他永遠的囚禁起來了。
「至于我為什麼會彈出馬車外,為什麼會滾進這地窟里,我一點印象也沒有,若不是隱隱約約中听見了你的聲音,我恐怕還在昏死狀態……」
松羽兩眼有淚光閃爍,卻也有笑意共鳴。她真軟弱,一看到他的人,竟然鼻就酸了。
丁牧見東英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便自顧著對大伙兒欣慰道︰「平安沒事就好!行了,大家讓開一些,好讓松羽姑娘離開地窟。」
松羽于是在大伙兒的目光中,慢慢鑽出地窟。
但沒想到她人都尚未在東英的面前站穩,下一秒,他已如決堤大浪迅雷不及掩耳地涌向她,將她淹沒在他偉岸的胸膛中。
兩人之間本應該只剩下嘆息、呢喃,或者是憐惜,她卻萬萬沒想到,霎時在她耳邊引爆開來的,居然是東英一聲慘絕人寰的悲鳴。
「啊──」
東英突覺四肢麻木,血色一褪,倏然倒在丁牧身上。
他僵直地盯著她,一瞬間的心驚膽戰不說,還依稀聞到自己身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焦味。
「你……身上怎麼會有百萬根針?」他嘎聲問。
※※※
那不是百萬根針,以二十世紀的科技來看,那是電;但對兩、三百年前的人類而言,那是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能量。
承蒙這種突如其來存蓄在她體內的能量所賜,松羽的心情直墜谷底,雖然她如願以償回到了將軍府,回到了她心所系之人的身邊,她卻開心不起來,心情苦悶得要死。
不知道她究竟怎麼了,將軍府里的人全包圍了過來,東英則在一旁神色凝重地等待軍醫的診斷結果。
軍醫上下打量松羽,肯定她外表毫發未傷,人看起來好得很,然後,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指,輕輕在她手腕上一踫……
「啊──」
全身十二萬個毛孔為之顫動,令他驚惶失措地彈退數步,脈搏猛跳。
松羽與東英異口同聲問︰「怎麼樣?」
離譜!軍醫唯一的念頭。「將軍,這、這實在是怪事,慚愧。」
換言之,無藥可救,他技不如人。
「果然……」東英無奈地吁氣,頭疼地按太陽穴。
松羽看他這樣子,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一旁看著的士兵,不信邪道︰「究竟是啥感覺?將軍說仿佛百萬根針在扎,軍醫則一副呼吸急促的樣子。」不如他也試試。「哇──啊啊啊──」
他的聲音像挨了人家數十根悶棍。
同伴們趕緊問︰「如何?」
士兵整整退後一大步。「我從來沒踫過這種事,那種感覺比挨刀劍還恐怖。」
他一點也不夸張。「挨刀劍只會感覺到痛;但踫她,可就沒這麼簡單了事,在那一剎那間,你幾乎窒息、心跳瘋狂、血液逆流,又痛又難受,我說這大概是全天下最恐怖的事!」
「那她現在豈不天下無敵,人人都怕她?」同伴中有人說。
松羽一听,心里像遭人狠狠一擊,眼中露出落寞,接著便沮喪地垂下睫毛,她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粉碎了。
「那正好!炳薩克人的問題尚未解決,將軍未來的命運也不明朗,或許她突然變得神奇,就是轉機!」
「這種轉機我才不要──」東英和松羽無獨有偶的同時說話,而且這次表情明顯激動,令在場的人全都一愣。
東英嘆口氣,索性制止道︰「好了,別再說了,全退下。」
閑雜人等一概退場,廣大的廳堂里,終于只剩他們兩人。
「別在意他們的話,他們沒有惡意。」東英語調轉為輕柔,一剎那間,他幾乎要沖動的伸手捧住她的臉安慰她……等等,不行,他不能踫她。踫她的後果此刻在他心里余悸猶存。
他伸出去的手及時打住,改用嘴巴說道︰「我知道你為自己擔心不已,但事情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他保證。
松羽咬著唇,以最冷靜的聲音道︰「車夫說這無疑是被雷劈中的後果,很遺憾的我必須告訴你,這絕非好現象!或許,我們倆注定不應該在一起,所以老天才要劈下這一記雷,不但要把我劈醒,甚至要隔絕我們兩個。」
失去了信心的她,態度轉為畏縮、逃避。
「松羽,別這樣!」他好言相勸。
「是啊,別這樣,姑娘家使性子最難看了。」
玉靈清雅的嗓音方傳來,一雙細膩白皙的柔荑已攀住東英的左臂。
當著她的面和玉靈勾搭在一塊兒,東英居然也不避諱?!
這令松羽極感意外,愣愣的呆坐在原位。
玉靈再說道︰「平時柔善的臉蛋,現在全皺在一塊兒了。」
松羽看出她眼里的不善,矢口否認。「我沒有使性子。」
她只是難過、傷心。別以為她沒留意到,事實上她看見了!看見他口口聲聲地安慰著她,卻處處提防著她、小心著她,如此一來,他的安慰听在她耳里,豈不全成了諷刺?
他越是安慰她,她就被傷得越深,這種情況下,教她如何柔善得起來?如何笑得出來?
她是人,可不是歌舞戲里永遠以笑示人的舞姬。
「這不就在使性子了嗎?」
「你──」
「不過,情人眼里出西施,任誰听了東英在平野上的一席話,難免都會恃寵而驕……」
又是針對她而來!「我沒有恃寵而驕!」
「沒有?」
「當然沒有!」玉靈沒有資格質疑她的人格!「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情,我害怕又無助,生病了有藥醫、有藥治,但我落得這種體質,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踫,今天將軍府的士兵已經拿我當異類看,明天呢?是否全西域的人就來湊上一腳了?」她撇開頭,難過地說。「天知道我期盼的,只是東英一個刻骨銘心的擁抱。」
玉靈听了她的話,嫵媚地笑著說︰「那倒也是,東英的擁抱……」
「玉靈!」仿佛知道她要揭發些什麼,東英倏地放聲。
玉靈睞他一眼,甩都不甩。「東英的懷抱寬闊而溫暖,置于他的雙臂之間,令人無畏無懼,仿佛天塌下來都有這副軀體為你擋著。他尤其喜歡略加雙臂間的力道,一派傲氣地宣示你哪兒也逃不掉,除了他的懷抱。」
這一瞬間,松羽的心頭猛然震動,冥冥中似乎頓悟了什麼事。
「奇怪我為什麼這麼清楚,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