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好不好?」東英反問。「說生就生,說不生就不生,當我牧羊人不成?下一個!」
他的怒潮已近爆發邊緣。
「將軍福安。」
來者是位娉婷秀麗、生得一張令人神魂顛倒漂亮臉皮的蒙古族姑娘。
她一出現,不僅是丁牧與呼特,凡在場的男士皆為之驚艷,好美的姑娘呀!
許久,眾人一直沒听到東英問話的聲音,赫然回望,才發覺他放松全身神經,一派優閑地靠坐在主位,怒氣少了許多,倒多了幾分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神色。
「叫什麼名字?」東英緩緩問道。
「阿竹。」
「多大年紀?」
「二十有一。」
「家住哪里?」
美人笑眯了眼楮。「疏勒城南方二十里。」
「疏勒城南方二十里……你肯定?」
「當然。」
東英開始情緒不明的垂眸淺笑,就在大家以為他心情轉好之際,他兩眼驟然綻出駭人的怒火,拍桌咆哮──
「放肆!你明明就是東邊市集賣油塔子老板的女兒,還敢騙我你住疏勒城。」
「我生在伊犁,心在疏勒!」美人趕緊解釋。
「叛‘城’!拖出去斬了!」
他話一出,丁牧、呼特兩人登時頭大的拍額。
他們清楚得很,東英口頭上雖順從大家找人的意思,但其實根本沒那個心,尤其是消息傳到最後,居然扭曲成伊犁將軍要娶妻消厄,那張臉更是臭得不能再臭,一副恨不得搖拽下他們脖子的狠樣。
他們已經弄不清這場尋人啟事究竟所為何來?
但令他們苦哈哈的是──
「叫什麼名字?」
松羽左右看了看,不太肯定他是否在問自己。「我?松羽啊,你明知道的。」
「今年貴庚?」
松羽搞不懂他在玩什麼把戲,正色地說︰「我有話想跟你談談,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東英從容應道︰「啊,原來剛好二十呀!對了,家住哪里?」
「東英,別鬧了,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談。」松羽柔性地勸告,要東英快別跟她打哈哈了。
「什麼?你住疏勒城啊?太好了,我們現在就進內細談。」
「咦……」她一愣。
東英倏地起身說走就走,一轉眼松羽也被他拉走。
呼特一張臉登時拉得老長;丁牧更是沒轍地搖頭嘆息。
※※※
「舞澄池」是座依山而建的庭院,雖無京城中富麗堂皇的殿宇建築、紅柱挺立的梅形亭台,然而園內碧波蕩漾,桃紅柳綠,片片飄絲,卻也令人流連忘返。
東英一路拉著松羽,直到池畔才松手。
「我問你,你上回殺的那兩個人,其中一人是那幫哈薩克族的領袖,我听說他們準備血債血還要你償命,是不是真有此事?」松羽開門見山就問,一想到危機隨時降臨,她就擔心害怕。
「真有此事又怎樣,並無此事又怎樣?」
東英俊朗地笑說,仿佛一月兌離那荒唐又無趣的尋人大會,他立刻恢復生龍活虎,精力旺盛。這副模樣與殿堂上那不苟言笑、一張臉從早臭到晚的大將軍全然判若兩人。
松羽懊惱地問︰「你難道都不擔心嗎?這可是攸關你生死的大事!」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是天助自助者!」她嚴厲反駁。
「你害怕了嗎?」
松羽一愣。「害怕?害怕什麼?」
「害怕哈薩克人攻來,到時候連你都被牽扯進來。」陽光投射在東英的五官上,使他若有若無的笑顏,變得俊懾非凡。「事實上,哈薩克人近來一直危害小鎮居民,他們不請自來我反而落得輕松,將他們一舉殲滅指日可待。」
「但是你自身難保,又怎麼保護得了他人?」
一舉殲滅?虧他還有心情去想如何剿滅敵人!
「你若感到害怕,可以回疏勒。」
「你誤會我了,東英。」她澄清。「我要告訴你的是,當哈薩克人來襲時,記得讓我擋在你面前。」
東英訝異地挑高眉毛。
她一瞬不瞬地迎視著他,眼神果敢。「雖然這世上沒有自須老和尚,我也沒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但我至少知道怎麼把刀刺進敵人的胸膛,所以我會依照約定,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你。」
難道她的意思是指,當哈薩克人來時,他要趕緊躲到她身後,由她保護他嗎?
東英仔細端詳松羽,一邊瞠目結舌,一邊想大笑。
「你大可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這不是做到什麼地步的問題,而是你太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當時你為了救我,卻害自己受了傷,還開了殺戒,雖然你沒怪過我一句話,但是把你推入絕境的卻是我。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下你不管,總之……我要和你生死不負!」
她凝視著他,眼中流露出真誠與堅定。
她不是鬧著玩的……東英在一剎那間被松羽震懾住。
東英,我愛你、我要和你遠走高飛、我要跟你雙宿雙棲……
印象中,多少女人對他說過諸如此類的綿綿情話,卻從來沒人對他說過她要與他生死不負!
東英不禁審慎地打量她,他道︰「經過這幾天的尋人盛況,你知道我想通了什麼嗎?」
「什麼?」
「我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居然听信玉靈那些毫無根據的話。人的命運,若可以隨便由旁人斷出,人又何必做人?」
做傀儡豈不更適當!
「你不信玉靈格格了?」
「除非她拿出證據。」
他不想再被左右任何事了,這些天來,他只覺得自己像只猴子似的被耍得團團轉。被人唆使著去綁人、被人唆使著去相親大會串,他的日子簡直過得烏煙瘴氣!
「但是等到玉靈格格拿出證據,說不定你可能已經……」她無法說出那個字。
「那還談什麼談?」
東英一笑置之,自信滿滿地說︰「你放心,我一定長命百歲。」
「可是……」她遲疑。
他表情戲謔,但眼神嚴肅。「禍害遺千年,我絕對死不了!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她的好意,他心領了。
「我是認真在跟你談事情,請你不要自以為幽默好嗎?」
她忍不住發火,他就是這樣,除了那兩撇胡子看起來老練外,做事其實一點也不老練,自以為是、任性而為、不听人勸;該認真的時候、不認真,不該認真時、又凶得嚇人,壓根兒本末倒置。
「你要我認真跟你談事情?」
松羽眉峰擰結。「當然!」
「那你可知道自己說的那句‘生死不負’代表了什麼意義?」
「彼此訂約的話,絕不相違。」她當然知道。
他主動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那麼……你準備以‘認真’的態度來履行它多久?一天?一月?一年?抑或一輩子?」
他抬起她的下顎,細細端倪她臉上的柔美線條,遂而以一記熱烈的吻攫住她的唇,舌尖直探她的唇瓣內部,使她的口腔肌膚立刻灼熱起來。
不……
松羽兩頰的血氣漸漸轉濃,她知道她該拒絕這份逾矩的親近,但是她的身軀卻順從了,本能的想留住這一刻。
著迷?迷失?渴望?
她探討不出它的答案,只是這一吻在她體內激起了前所未有的余波蕩漾,使她甘于沉淪。
她是怎麼了?為何甘心這樣放縱自我?
數不盡的疑惑在她心中激蕩,她卻問不出口,只能在他加深傾吻之際,不由自主的閉目,品嘗著飄浮在空氣中的某種奇異感覺……
※※※
正廳
「喂,將軍人呢?」
「還要等多久才輪到我們?」
「是啊,快去把將軍找來,我們等著他呢!」
「在問你們話呢,別不答應,說話啊!」
面對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丁牧和呼特有氣無力的,嘴角怎麼也提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