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王爺諒解,晚輩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將一輩子的幸福葬送在有斷袖之癖的男人身上。」
他緩緩地說明緣由,但卻令在場的人如遭晴天霹靂,錯愕得下巴都快掉了。
淳親王爺張大嘴癱人椅背,心髒差點沒當場停止︰「你……你說什麼?」
他突然崩潰的神態嚇壞了淳福晉︰「王爺,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呀?」
「那是我親眼所見之事……」.
雍怡看似在回答淳親王爺的問話,然而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一直望著喜氣洋洋的新嫁娘。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語,都系著一縷情絲,欲將它傳達出去。
「……水玲,我明白你對他的愛慕有多深,你們之間或許存在著我所看不見的特別緣分,因此才令你時時刻刻惦著他,我也因此而看破。但當我親眼看見他和一名同性男子毫無羞恥地吻在一起時,一切退讓的念頭在那一瞬間全盤打消,我不能讓你嫁給染有那種怪癖之人。」
此語一落,四周立即議論紛紛。
雍怡一瞬不瞬地盯著新娘子,最後終于坦承︰「那當然是我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之一,但真正的理由是……是……」
他突然覺得羞赧,聲音哽在喉嚨里,吞吞吐吐的。
蒙著紅蓋頭的新娘子釘在原地,震撼得完全動不了。
雍怡滿臉通紅,心一橫,干脆以行動表示——
他倏地朝她拉開步伐,健臂一環,在新娘子渾身一顫,發出細微喘息聲的瞬間,將她擁人渾厚有力的胸膛中。
「我喜歡你,都怪我太懦弱、太不直率,一直將這份感情藏在心底,現在才必須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向你表白……」
懷中的人兒呼吸聲更為加重,胸口不住起伏。
雍怡再說︰「講什麼由衷祝福你,其實全是昧著良心的狗屁謊言,我反對歌玄娶你為妻、反對你做他的女人,我愛你,除了我,誰都不能獨佔你。我阻止這場婚禮,就是為了娶你為妻!」
他听不見旁人的聒噪,徑自溫柔地收緊臂彎,再將新娘子摟緊一些。
「嗯?看來你最近吃得很好,胖了不少。」
懷中的人霎時震了一下。
雍怡不在乎地帶過話題︰「無須回答我,題外話罷了。我要說的是,對我而言,這道甜蜜的愛情關卡,我是逃不了了!」
人兒已經僵成一尊木頭人,他將它歸因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一時之間不知從何反應起。不過無妨,他只要一個答案——
「你願意試著接受我嗎?」
他隨而站直身伸手去掀開她的喜帕,喜帕飄然落地……
雍怡多情的眼眸順勢看向她的容顏,乍然一看︰「啊——」他嚇得往後門退,差點失腳摔得四腳朝天。
不單是他,眾人亦震退一大步,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目光的,竟然是一張平凡無奇、胖嘟嘟圓滾滾的紅潤肉餅臉!
「胖妹,怎麼是你?我不行了,啊……」
「王爺!王爺!你怎麼了?王爺!」
淳親王爺兩腿一伸,直接氣昏過去了。
雍怡無暇顧及主位上混亂的情形,他緊張地逼近胖妹問道︰「怎麼會由你代嫁?水玲人呢?」
胖妹嚇得直發抖,結結巴巴地說︰「格格……格格她回揚州去了!」
「回揚州?怎麼會這麼突然?」
「格格說她心情不好,繼續留在這里她會瘋掉,所以帶狗逃了。我也想逃,但是花轎來了,喜娘來要人沒有人,情急之下我就套上鳳冠霞帔,跳上轎去,打算之後再伺機逃走,我是被逼的,你千萬別怪我呀,雍怡少爺……」
雍怡哪有時間怪她?
「她往哪個方向走了?」
聲聲飲淚的胖妹聞言,伸出食指指了個方向︰「京城右安門。」
她話才出口,雍怡人就消失不見,宛如一陣疾馳勁風般地卷出廳堂。
在場的人莫不看得一愣一愣的,但怪的是,他並未直接離開淳親王府,而是火速地向內院而去。
為什麼呢?所有人都在問,不久後答案揭曉︰「偷馬賊啊!偷馬賊啊!」
「偷衣賊啊!有人偷了歌玄貝勒爺的衣物,快捉賊啊!」
不一會兒,那陣騎著黑馬的勁風重新回到賓客們的視線範圍,但後面卻多了一堆揮舞掃帚畚箕窮追不舍的僕人。
結果當然是白費力氣嘍,凡人的腳程哪追得上風呢?
☆☆☆
月姐兒高掛在夜空之中,將其蒼涼的浮幻色澤灑落下來,有棟老屋子聳立在山腳邊。
那條長得又肥又壯的狼犬坐在地上,一邊吐舌頭散熱,一邊朝水玲猛搖尾巴,懷著興奮的心情,等著主人接下來的動作,看是要繼續步行,還是要杵在這里一整晚,它都舍命陪君子。
自以為忠心的它,哪里曉得它的主人已經快累斃了!
上回來京城時,有馬車坐、有零嘴啃、有婢女一路上服侍得妥妥帖帖的;這回落難往揚州逃,太過匆忙,除了一條一無是處的狼犬外,什麼都沒來得及安排。
連續走了幾個時辰的崎嶇道路,她的腳都站不直了,更何況是腰呢?
水玲扶著快斷掉的腰,有氣無力地上前敲門。
叩!叩!叩!「請問有人嗎?!」
「誰啊?」不久後有人來應門,那是一對純樸的農家老夫婦,「姑娘,你是?」
水玲口干舌燥地說︰「大叔、大嬸,你們好。我叫水玲,路經此地,可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能不能在這里借住一宿?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農婦向來熱心助人,一听之下立即伸出援手︰「沒問題,沒問題,快進來喝杯水潤潤喉。一個姑娘家,這麼晚了,還在這荒郊野外趕路,實在太危險了!」
「老房子,家具簡陋,你不嫌棄的話,住上一天。兩天都沒問題。」大叔接著道。
水玲很快被招呼人內,先坐在桌子一邊稍作休息。緊接著遞上來的,便是一杯剛溫熱過的茶。
「謝謝。」
水玲感激不盡,正欲仰頭喝下時,她的大狼犬突然像被驚動一般地豎起耳朵,隨即動作敏捷地拔腳往外頭沖去,開始吠叫個不停。
「怎麼了?」
農家老夫婦一瞼疑惑,順著狼犬吠叫的方向望去,起先只見前方灰茫茫的大地並無動靜,但漸漸的,他們看到有人騎著黑色駿馬在冷涼的空氣中奔馳。
「有馬耶!」
「馬?」
水玲不由自主地起身,來到門側望向屋外。
丙然,一匹矯健的黑馬踐踏在上黃色的地面上,揚起一陣塵沙懸浮在後方,勢如一條飛龍,翻卷不息。
馬背上的人,駕馭技術很棒,月色中,他策馬奔騰的英姿更顯剛烈出眾,如電一般迅疾地從黃土地那頭,循著犬吠聲直奔而來。
馬蹄下優異傲視的步伐,在地上震出回聲,那人僅以一手馭馬,另一手高高揚于空中,盡避如此,依然能夠與馬兒融為一體,袍擺和馬的尾巴一同在空中飄揚著。
騎得越近,越可感受他身上那股卓絕氣勢,一種只可贊揚,不能言傳的氣勢。
水玲啞口無言瞪著馭風的雍怡,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他駕馭馬匹的雄偉神姿,望得她心魂迷離,有種說不出的感受便在她的喉嚨中。
懊說是什麼呢?漾在心弦上無以言喻的悸動吧!
水玲綻出一抹淺淺的笑顏,發自內心的。但,當她慢慢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著,竟與歌玄慣有的打扮如出一轍,而那只舉在半空中的手還握了一把折扇時,她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了聲音。
「哈哈……哈哈……」
簡直就是東施效顰,他根本不適合那身打扮!
農家老夫婦皺緊眉頭,愕然地轉頭看著她,不明白她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