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視線一膘,驀地注意到他們困惑的眼神,她這才尷尬地收斂起夸張的笑聲……
「啊!糟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她突然想起自己現在可是在逃婚,沒搞清楚他的來意前,如果就這樣迷迷糊糊歡迎他,極有可能被他逮回去嫁人。況且她對他的感情並未得到回應,在他面前,她實在覺得有點抬不起頭。
「三十六計‘躲’為上策。」
水玲說了句,提起裙子便要往屋內右邊的耳房躲去,但念頭一閃,覺得這邊不妥,立刻又轉往廳堂的左邊跑,一個閃身,倏地藏人左耳房的門板後。
「姑……」老夫婦不明所以。
水玲伸出腦袋提醒︰「噓,別跟他說我在這里!」
「喔喔,好。」憨厚的老人說。
水玲把自己藏匿起來,微微的燭光透過門板上的縫隙打在她的臉頰上。
馬匹的嘶叫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雍怡巨大的身影便擠進這間矮小屋舍,劈頭就說;「她在哪里?」
兩個老人家心驚膽戰地說︰「沒有啊,沒有啊……」
「她的狗在外面,她人一定在這里!」
雍怡斷言,目光犀利地逼視屋內的每個角落,最後鎖住了耳房,那似乎是這屋子內推一能藏人的地方。
他繼而朝左耳房緩緩走去。
大嬸頓時害怕地大叫︰「她不在那里!」
雍怡慕地回頭,眯眼道︰「不在這里?那就是在另一邊嘍?」
「不!那是……」
大叔搶先一步搗住妻子的嘴,小聲提醒︰「你忘了那姑娘的交代,要咱們別泄漏她的藏匿地點嗎?」
大嬸點點頭,安靜地收住嗓門。
雍怡自作聰明地轉身朝右邊走去,當他抵達右耳房門前時,始流露出誠摯的一面,兩手輕輕熨貼在褐色的門扉上,情深意濃地說——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用急著出來沒關系,你只需要听我說。水玲,我無法阻止自己追逐你的情影,也無法阻止自己阻撓你的婚禮進行,我不希望你嫁給歌玄,我要你嫁給我,我會守候你直到天荒地老,絕不辜負你!」
「老頭子,這是……」
「好事!好事!」大叔竊笑不已地說。
至于躲在左耳房門板後面的水玲,也開心地笑了,嘴邊掛著一絲靦腆的笑痕!沉默無語地捧起那杯熱茶喝著,點點滴滴甜在心里。
「汪!汪!」
狽兒仿佛也感染到那份喜悅,吐著舌頭撐著兩只前腳坐在雍怡後方拼命搖尾巴。
「我推門進去了,如果你的答案是不,你大可掉頭就走,我不會阻擋你。甚至,願意送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以最慎重的心情,略微使力推開房門。
隨著門軸轉動的聲響,房內柔和的燭光漸漸和房外的融合在一起。
雍怡帶著堅決的心期待著與水玲面對面,但當整扇門完全向內敞開,雍怡赫地迎上的竟是一堆小蘿卜頭眨巴個不停的大眼楮。
須臾間——
「哦!羞羞臉!談情說愛!」
突然間,房內從三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孩童們,猛地爆出嬉鬧聲,隨而格格笑個不停地從房內跑出來,圍成一個大圈子,將雍怡困在里頭。
「他們是?」雍怡傻眼了。
老嬸笑著解釋道︰「他們是我的孫子。」
「孫子?這麼多?那我剛才不是再一次表錯情了嗎?」
雍怡在訝異之余,不由自主順著他們圍成的圈子,端詳自己現在的處境,于是他在原地打轉,視線緩緩掃過他們一張張充滿稚氣頑皮的臉,淬不及防一雙秀氣的繡花鞋毫無預警地映人他的眼簾……
他的聲音頓時卡在喉嚨。
「羞羞臉!談情說愛!炳哈……」
他逐漸領悟到一件事,小蘿卜頭們哇哇叫的原因正是為此,他們不僅對他笑,也對……她笑!
他微微抬起下巴將視線拉平,如他所料,是水玲!她就站在他跟前,咧唇而笑,綻放出幸福洋溢的笑靨。
她呢喃著說︰「要娶我啊?需不需要再上奏皇上呢?」
雍怡思索了她的俏皮話一會兒,然後慢慢靠近她說︰「當然要。」
「那歌玄貝勒怎麼辦?他也上奏皇上了。」水玲低著頭問,目光有一搭沒一搭地瞄著地面。
「所以……」雍恰溫柔地以自己的雙手輕輕握住她的,寵溺地那細致的指節,「有點麻煩,不過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你的一切,我會用盡全力去爭取。對我有沒有信心?」
「有。」
水玲低垂著腦袋,含蓄地抵在他的胸口上。
雍怡無聲地輕笑,伸手攬住她的腰,沉浸在無言的甜蜜里,一切盡在不言中。
「羞羞臉!羞羞臉!男生愛女生!」
「汪!汪!」
一輛馬車停在距離農家不遠的樹陰後,由那里可以看見農家屋內的情況。馬車上的俊俏男子一直等到目睹雍怡和水玲親呢地相擁在一起,才終于收回目光,泛起柔和的微笑,舒適地靠入身後柔軟的墊子。
面對他坐在車廂地板上的,以及駕駛馬車的臨時車夫,是八個灰頭土臉的粗漢。
「二爺,我們不是別人,都是曾因賭輸錢去淳親王府當長工的老朋友了,您有必要把我們綁成這樣嗎?」
講話的是胖子,嘟著嘴對自己被用麻袋由下而上套住身軀四肢、將袋口繩子收捆在脖子上的狀態,頗有意見。他體形大,將他捆成這樣,他都快無法呼吸了。
「是啊,二爺,您也知道我們沒有惡意,大家只是圖雍怡那一百兩銀子,才會綁走您……」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事情過後,我們自然會送您回府。」曾十一接著瘦子的話說,「您行,深藏不露。中途便讓您給掙月兌了;我們三腳貓功夫,三兩下就被收拾了,但您大可用繩子把我們捆一捆就算了,用麻布袋把我們裝成這樣,實在折煞人!」
這些麻布袋之前也不知道裝什麼的,臭死了!
「我們知道我們錯了,不該在太歲爺頭上動土,您饒了我們吧!」
「對啊,對啊……」
「放了我們吧……」
拌玄笑容淡雅,沉靜地把玩拇指上的戒飾︰「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一大群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過,筋骨幾乎被壓斷了,更別提還被人裝在麻布袋中搬著走。我沒把你們送衙門,已經算是客氣了。」
「那……那二爺要如何處置大伙兒?」
拌玄揚起好看的眉梢,定定地說︰「你們幾個不知好歹的家伙,若要嚴格計算你們欠我的賭債。當個十年八載的長工是跑不掉的。我特赦放你們回去,你們居然反咬我一口。不將你們大大懲戒一香,難消我心頭之恨。」
「您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嗎?」一大票人全苦了臉,「借問一下,您準備怎麼做?」
拌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這人是信佛的,不喜歡血淋淋的事。」
「好啊!好啊!」
大伙兒欣喜若狂,點頭如搗蒜,那至少代表他們不必被凌遲至死。
拌玄道︰「那就這樣吧,別人有特赦令,得以回家和親人團聚,你們既然不知珍惜,那我就取消你們的特赦,你們全部回淳親王府繼續當長工。」
「不會吧?又要我們再簽一次賣身契?!」
他們開始憎恨起自己的豬腦袋,貪什麼心嘛!現在可好了,一輩子要當人家的奴僕了!
「而且為了教訓你們,讓你們永遠記得任何人都可以去惹,就是千萬別惹我不高興,你們就戴著那身麻布袋三個月吧!」
眾人驚異地瞪大眼︰「戴著那身麻布袋三個月?!」
「吃飯、睡覺、走路,全不許褪下。」他冷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