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這一刻,他是又羞又氣憤,紅著臉怒瞪著「罪魁禍首」,而「罪魁禍首」──月雙雙則捧著參茶,歪著頭看著他,一副純真的模樣。
「趙師父,喝茶,這是廚房大嬸教我泡的,喝喝看,很提神的。」她眉開眼笑捧著茶到他面前,樣子非常婉約。
突地,趙恭介大聲怒道︰「月姑娘,請你交代清楚,為何要這樣做?」
雙雙呆立跟前,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啊?!」
「不要跟我打啞謎!月姑娘,你的行徑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我待你不薄,你究竟為何要恩將仇報,陷我于不仁不義之中?」趙恭介不接茶,一逕嚴厲地指責她。
她可知道今早在市集時,他有多丟人現眼,全州鎮的人幾乎全誤會他是假仁假義的之徒!這輩子,他還從未如此窩囊過!
「如果……你指的是昨晚那杯‘大有文章’的茶……」她小心地說。「那你就大大的誤會我了,我才不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
「不是你?」他冷聲問。
你笑得明媚動人。「是我,沒錯。」
「那你還否認!」他會氣死。
她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拍拍胸口,趕緊解釋。「我是否認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可沒否認茶水不是我弄的。」
「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趙師父,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要以身相許!」她以嬌美的聲音告知。
趙恭介眼楮倏然大瞪。
身後的院落一堆杯盤摔碎,路過的徒弟則跌了個踉蹌,險些摔死。
「你……你說什麼?」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一張俊容震得蒼白無比。
「我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你救了我,對我有恩,我自然得以身相許。」
「月姑娘,我救你並不是為了要你報恩──」
「叫我雙雙。」
「雙雙姑娘,當時──」
「雙雙,雙雙就好了,別再補上姑娘二字。」
「雙雙!」趙恭介臉色暗得跟黑夜一樣。「當時你倒在路邊,整個人昏迷不醒,不論是誰經過都會出手搭救,況且我是位醫者,更不可能見死不救,你實在不必對此耿耿于懷。」
「艷遇嘍!艷遇嘍!」一狗票人在後頭竊笑縮頭。
「既然……已經露出馬腳,那我就說明白好了!」她老實不客氣地笑雲︰「我喜歡趙師父,不管你說什麼,我已認定了你,我要嫁給你!」
「你!」他一股怒火直沖而上。「夠了!多謝你的厚愛,但在下實在難以接受,你可以留在莆子堂,可以自由出入,當這里是自己的家一樣,但有些話必須說明白,雖然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但我沒空陪你玩兒女情長的游戲,你最好快忘了那荒誕的想法。」
什麼嫁不嫁,他可從沒想過要娶她,荒唐!
雙雙突然笑了出來,趙恭介寒毛立時豎了起來,才覺她的眼光讓他害怕時,她倏地喝下一口□茶,在他來不及閃避之前,捧住他的臉一鼓作氣地就給他灌了下去。
「酒?!」他驚訝望向她,只見他撂下這句晴天霹靂的話,再也沒看她一眼,一張臉脹得通紅,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雙雙目送他的背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說︰「可惜,又錯過一次好機會了,這次下的可是高粱。」
第三章
北涼客棧,一片鬧烘烘,一大群人泡茶聊天。
「仁兄,你听說沒有?前幾天南邊那片竹林子里出現了一名采花賊。」
「我沒听說耶,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這位仁兄凝神反問。
呸的一聲,吐了片瓜子殼。「我們那條胡同,幾個姑娘一起經過竹林去溪邊洗衣服,其中一個動作特別慢,落了單,結果被一名男子拖進竹叢中。」
「結果呢?結果呢?要不要緊?」
「被戲弄嘍!那男人一下夸她臉蛋美,一下夸她身材標致,還要強吻她!」
「無恥!這種人捉到,就該一棒打斷他的腿!」一口飲盡茶水,正色問︰「那姑娘可看清他的長相?」
「听說……」來回張望一下,低聲回應。「長得很像莆子堂的趙師父!」
背對他們隔桌的趙恭介,頓時瞪大了眼楮,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趙師父,難得你肯賞光走這一趟,咱們就開門見山來談!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處理?」一位年約五十的中年漢子和那位胖姑娘興師問罪地與他同桌對坐。
「伯父,這件事是誤會一場,當天晚上我因不小心喝錯東西,以致于失態嚇壞了令嬡,實在對不住,尚請老伯高抬貴手,不要與晚輩一般見識。」趙恭介展露慣有的正氣凜然,拱手作揖道。
「爹,他根本無心道歉。」胖姑娘板著一張委屈的臉,不依地說。
「姑娘,我是誠心誠意在道歉。」他重申。
「趙師父,咱們是多年的鄰居,你的品行為人,在咱們這州縣里,向來被人十分尊崇。今天你對小女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豈是一句‘對不住’就能了得?」漢子的態度很強硬。「你玷辱了小女,請負起責任娶她!」
「我承認自己在言語上對她做出逾矩的事,但趙某否認污辱她的貞節。」事情他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
「爹!」胖姑娘一顆心頓時跌到谷底,著急又惆悵地猛搖案親的手臂。
「就是,就是,這種事絕不可栽贓硬要人認帳的,老伯!」
趙恭介身後一陣清吟嗓音響起。「事情發生的前前後後,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家的胖姑娘光一掌就把趙師父推得兵敗如山倒,何來玷辱之有?」
趙恭介擰眉頭。「你?!」
「胡說!我的乖女兒一從莆子堂回來之後,就哭得柔腸寸斷,如果他沒做出不該做的事情,她又如何有這般受辱的反應?」漢子說道。
「你誤會那些眼淚了,大叔。」
「我誤會?」
雙雙突然笑了出來。「因為啊,那晚趙師父的衣服是我幫他月兌的嘛。」
「你幫我月兌?!」趙恭介瞠目結舌,嚴峻瞪視她。他什麼時候被她月兌衣服了?!
「你幫他?!」胖姑娘如遭雷殛,瞪大杏仁眼,撫住胸口。
她捂住自己適時燒紅的臉頰,柔順羞怯地點點頭。「嗯,就在你走了之後。」
「我……我走了之後?」胖姑娘恐怖地看著這名女子,覺得自己立場越來越薄弱。自從幾天前,在市街上被趙師父勇猛而面不改色地抱住她龐大的身軀,而她卻狠狠甩了他兩巴掌的那一刻起,她就對他……對他……心儀了!這女人出來一攪局,她的終身大事怎麼辦?
「你給我站好!」趙恭介咬牙命令。「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自從那天之後,你一直留人家待在你床上,人家受不了了,所以出來活動活動筋骨,順便看看你在做什麼?」雙雙彎彎笑眼,乖巧回答著。
漢子及胖姑娘不禁一愣,難以置信地揚喝。「趙師父,你真的和她……和她……」他無法說出「苟合」二字。「我真是徹徹底底看清你了!」
漢子石破天驚的斥罵聲,引來周遭人們的注意力。
趙恭介傻眼了。「你在胡謅什麼?」
「我胡謅什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你還跟我們父女倆裝蒜?」
「伯父,你沒親眼目睹,就不要胡言亂語!她只是我收留的一名孤女,在莆子堂養病數日而已,不要妄加揣測!」
雙雙頓了頓,哂然微笑,開開心心地說︰「趙師父,我們本來就是因為同住一個屋檐下,才會干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的嘛。」
趙恭介額上青筋浮起。「住口!你不要再說那種讓人產生誤解的話!」
「本來就是嘛。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遲早都要以身相許的!」她的十根青蔥手指直往他腰上巴,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嬌俏地磨蹭。「到時候,你一定要請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親眼目送我們進入洞房!我要把喜悅分享給所有人,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幸福,希望大家都跟我一樣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