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空洞洞的心,在來到莆子堂後,便描繪出了一幅畫,畫里的她幸福洋溢地佇足在他溫暖的臂彎間,她在笑,他也在笑,她被他愛得好無微不至,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很美,對吧?
「要不要一起跟進洞房呢?」
「才不要呢,我是最美的禮物,既然是最美的禮物當然得由你一個人一層……一層地親手拆──封──欣──賞!」她拉長了後面幾個音,曖昧地笑得花枝亂顫。
「我現在就回去拆封你的‘皮’!」
「咦?啊!」
周圍的人全部驚呼起來,瞠目結舌地看著趙恭介從懷里掏出銀兩丟在桌上,一個反手,突如其來抱挾住她柳腰,三步作一步,不由分說地火速提她出去躍上馬車,抄起馬韁,喝聲震天地揚塵而去。
回到莆子堂,趙恭介往太師椅一坐,劍眉一挑,學徒們鴉雀無聲,紛紛走避,留下一碗他剛進門交代熬煮的湯汁,擱在桌上悠悠地晃湯著。
「喝吧。」很干脆的一句話,他立刻對坐在一旁的雙雙投以嚴厲的目光。
一如先前的情況,月雙雙對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確,連白疑都看得出來她對他「圖謀不軌」!這女人比影子還黏人,不斷對著他笑、對著他眨眼楮、對著他頻頻地獻殷勤!
想到這里,趙恭介不由得一陣煩躁。
「我趙恭介思維謹慎,做事一向考慮周到,為何會做出如此錯誤的決定,收留你這個大麻煩?!」他索性質問道。這女人硬生生顛覆了他的世界,教他墜入人間煉獄。
「誰是大麻煩?我認識?」
「別跟我裝傻。」
「這是什麼?可不可以不喝?」她的注意力放在那碗藥上,一逕對著那碗上黃色的東西冒冷汗。衣袖在她指間擰了又扯,扯了又擰,擔心得不得了。
「當然不行嘍,他會放過你嗎?別傻了!」
廳堂外有人含糊不清的咕噥,一眼望去卻分不清是誰說的,因為他們煎藥的煎藥,曬東西的曬東西,個個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同時心不在焉,有意無意地瞟來視線看好戲。
趙恭介眯起眼,駭人地斥道︰「不行,你倒好了,談笑風生地陷害我,我卻必須承受你造成的後遺癥,從今而後,我趙恭介的名聲不被喳呼成人面獸心,也會被說成假仁假義的偽君子,真是托福!」
「哪里,哪里。可是我還是不要喝,我的病已經好了。」
「你還敢給我‘哪里’?!」不知悔改的家伙!「喝下去!一滴都不許剩!」
雙雙猛然抬頭,卻被他獨斷的臉龐,嚇得又馬上低下頭。
「是的,沒錯,我承認我是多嘴了一點點。」她的指頭在他眼前,比了一個微乎其微的小小斑度。「但也不至于喝藥膳受罰吧?這種懲戒方式,只有你才想得出來。」
稚女敕的倔強嗓音揚起,她倏然撇開頭,咬著下唇,說不依就不依。
「我就是要你三天開不了口。」
「不要,我不要喝,就算你用灌的,我也不喝。沒良心,我是幫你月兌困耶,不知感恩的臭男人!」
「對。」趙恭介居然笑了,卻比不笑還恐怖。「我就是這種人,別看我外表斯斯文文,其實我是臭男人,趁你還有活命的機會時離我遠一點!」
嘴角才揚起,一回頭,他倏然又變成嚴正刻薄的嘴臉。
「可是人家就是喜歡你嘛!你休想嚇唬我。」
一想到成為他的人,她的嘴角就泛起一絲甜蜜蜜的笑。
趙恭介深沉地盯著那張小臉,真不明白她是不知死活,還是天生樂觀?
瞧她迎著他的火氣時,雙頰水女敕得亦宛如春花般迷人,紅艷欲滴的唇,開閉之間,盡是天真爛漫的氣息,尤其當她仰頭對他笑時,更仿佛像在對他做無言的邀請。
盯著雙雙那張清艷的小臉,他猝然渾身不對勁地懊惱起來,這女人真是愈看愈討厭,他寧願她跺腳嬌嗔,也不願她在那里含笑漫應。
「喝,廢話少說。」
「不要。」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為何我說的話都不從呢?那算什麼喜歡?」
「我……我……」卑鄙!拿她的話威脅她,她若不喝不等于拆自己的招牌?!可是……不行,不行,她不要喝那樣東西,誰曉得他會不會依樣畫葫蘆,在里面加什麼鬼東西?「如果,我中毒從此下不了床怎麼辦?」
她硬要逃避。
「那我就娶你。」他骨節分明的指頭在桌上打著拍子,陰騖地盯住她那張細致小臉。
娶一個躺在床上不利于行的月雙雙?
什麼嘛!
「哼。」她賭氣端藥,然後一仰而盡。
事情就發生在一剎那之間,她臉部的血液瞬間由腦袋逆流,眼淚登時像涌出閘門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地氾濫而下。
「啊!好辣,好辣,這不是藥,這是生的姜汁!你騙我!」她口齒不清地罵道。
「是啊,就是騙你。」趙恭介笑了,存心要看她的窘樣。
「你可是正大光明的針藥師耶!太下流了吧?!」舌頭吐出來了。
「針藥師就不能下流啊?」
「你……我……啊,不行了,水,我要喝水!」
話一說完,砰的一聲,她已經奪門而出,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院子到處找水喝。縱使不看趙恭介的表情,她也能輕易地猜到他八成笑得樂不可支。
真教人想打斷他的下巴,挫挫他的銳氣。
「好辣!好辣!」
雙雙的兩片嘴唇微微張著,一面忙著喝水,一面忙著以手□風努力降溫,一臉淒苦的表情。
廳堂里的趙恭介則是好整以暇的品茶,茶水一入口,分外覺得通體清新宜人。
「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是裝聾作啞的冷酷男子,一個是恩深義重的美嬌娘,冷酷男子對上美嬌娘,當然美嬌娘受折磨了!」外頭又有人嚼舌根。
「哎,這就是所謂‘流水無情妾有意’,可憐啊!」討論起來了。
「可不是,可憐的小泵娘。不過,話說回來,趙恭介若不鐵石心腸就不叫趙恭介──」
「你們吃飽了撐著,是不是?」趙恭介冷喝。「太閑的話,全部給我去打掃倉庫,晚飯前全部不許出來!」
「全部?!」所有人剎那間盡失臉色,所謂的倉庫不過是套房一般大小,一口氣擠進十多個大男人,太恐怖了!
「這個男人真的是衣冠禽獸!」很鄙夷的聲音。
他抬起幽峻眸子。「什麼?!」
「沒有、沒有。」
★★★
迸人雲︰君子遠險危。
自從經過前三次慘痛的教訓後,趙恭介便刻意與月雙雙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讓她有近身的機會,以免再遭不測。于是雙雙就很可憐了,只能孤伶伶地站在遠遠的地方看他,偶爾忍受不住了,找機會去接近他,卻仍舊無情地被拒于千里之外。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好的。」老伯依言伸出自己的舌頭。
「我開幾帖藥給你回去服用,有空的時候可以按曲池這穴位……就是這里。」趙恭介細心地示範位于肘部內側的穴道。
「按這里可以改善你頭痛的癥狀,不過必須記住它不是立即見效的,必須耐心持續,還有不可過于用力,只需適當的力道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趙師父。」
「不用客氣,請慢走。阿輝,扶這位老伯到前鋪抓藥。」
這天,莆子堂一如往常,在接近正午時,來就醫的病人就特別多,上上下下忙成一團。而雙雙則在店鋪中用來放置備存藥材倉庫里忙著,仿佛下定決心要挖出趙恭介的鎮山之寶。
她就像個初來乍到的生手,對著五花八門的藥材興致勃勃,就連角落里一顆疏生鉤刺的橢圓形果實──蒼耳子,都撿起來咬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