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鐘後,或者更短的時間,緯翔沖進門。
他進來,自然引發以珂另一波尖叫,啊……啊……啊……她、沒、穿、衣、服……
「別怕,我什麼都沒看見。」
第一句話,緯翔先忙著瞎掰和撇清。
沒看見才有鬼,他又不叫李炳輝,不過這時候,他說他看見一個女鬼,以珂也會猛點頭以示同意,反正,果女除了尖叫,沒有別的本領。
抓起浴巾,緯翔別開臉,一步步走回她身前,很溫柔、很溫柔地舉高浴巾擋在兩人中間。他不敢不溫柔,深怕一個用力過猛,又惹來另一波尖叫,那是女性聲帶的特權,幾個音波就讓男人嚇得連連倒退。
多一道屏障,會比較好嗎?
應該是沒有,她光滑細致的肩膀,軟得讓人想咬幾門,她曲線優雅的兩條腿仍在眼前,知不知道,通常這種狀況會讓男人噴鼻血,雖然他拼命告誡自己,對面美人是他的小妹妹,但……不自主地,生理沖動跑在理智之前。
心髒狂跳,臉色潮紅,某個不該堅強的地方,剛硬了起來。
那是……反射動作?沒錯,就是反射動作!就像音樂家看見鋼琴,沒有背譜、沒有存心,坐入位置,曲子自然而然成形。
知道嗎?這是高等動物特有的反應,不須驚慌排斥,他唯一的錯誤,就是他的物種太高級。
弄懂了沒?很好,現在,放松心情,吸氣、吐氣、吸氣、吐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女是臭皮囊,性沖動是、是……是臭皮囊想破掉!
噢,越想越爛。
還是深呼吸、數羊好了,進入深沉睡眠狀態,全身都會很「柔軟」……哈……呼……哈……呼……重復二十次,用人性克制……
丙然,他的身體緩緩柔軟,笑容柔軟,眼光柔軟,該柔軟的部位全數柔軟,包括他的手臂……換句話說,毛巾也柔軟得成不了兩人當中的屏障……
以珂很鴕鳥的背對緯翔,以為自己看不見緯翔,緯翔自然看不見她。
知否,美女的果背一樣令人充滿遐想,照理他該合上嘴,拼命抑制往外奔竄的口水,但是他沒有。
這回輪到他想尖叫,促使他尖叫的不是道德感,而是她背上縱橫交錯的舊傷疤。
天!那就是父親的杰作,就是幾年來,以珂代替母親受的過?
懊死,該死,誰給他權力虐待小女生?她才二十歲,能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值得他動用私刑?
難怪Patrick看不下去,難怪他好幾次打電話來台灣,要他盡快到美國處理。
「緯翔……」
她等很久了,他都不說話,以珂背對他,有點心焦。
緯翔臉色凝重,憤怒壓抑了他的,抓起浴巾由後至前,將她的身子包裹起。
握住浴巾,以珂轉身,看見緯翔臉上的憤怒。
他在生氣,因為她的尖叫干擾他工作?會不會在一氣之下,他買張飛機票,將她送回美國繼父身旁?
憂心翻上眉梢,她小心翼翼解釋自己的失控。
「金金躺、躺在我床上。」
吐氣,勉強把她的傷痕甩出腦間,他轉過視線,看見讓小恩哭腫兩顆大眼楮、讓滿屋子的佣人忙到沒時間做晚餐的金金。
緯翔嘆氣,這下子害怕冷血動作的以珂,要習慣家里有三只冷血動物了。
走到床邊,他抓起金金,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帶離以珂的房間。
門開、門關,以珂松氣,沖到床邊,用最快的速度拉下浴巾,換上休閑服。
想起剛剛,她不由自主地,臉紅透。
他氣壞了,她想,板住臉孔的他好嚇人。
怎麼辦呢?要不要去敲緯翔的門,向他說自己好抱歉,保證不再有同樣的情況發生;萬一,他還是生氣,她就向他承諾,會逼自己克服爬蟲類恐懼癥,會努力讓自己愛上那只嚇人的小金金……
倘若承諾無效呢?他堅持要把她送回美國呢?
在她胡思亂想時,門二度被打開。
尚未想好如何道歉前,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從緯翔嘴里吐出,她怔住。
他說︰「把衣服月兌掉!」
第三章
她……沒听錯?緯翔要她把衣服月兌掉?
以珂試著理解他的意思是不是和自己理解的相似?
他沒耐心等她頓悟,再一次,他發出命令。
「把衣服月兌掉。」
她想問為什麼?又怕問題出口,他的答覆是——不月兌衣服,馬上收拾行李回美國。
屆時,她月兌是不月兌?
見以珂遲遲不動作,緯翔火大,大手橫過,將她抱起,把她頭往下、背朝上地往床鋪中間擺,她尚未反應過來,衣服已讓他往上撩開,再下一秒鐘,涼涼的感覺侵入她的神經末梢。
他在幫她擦藥?他看見了,看見自己嚇人的背?
自卑攀上,她眉垂。
上學期間,以珂害怕上游泳課,夏季來臨,同學全泡在游泳池時,她總低頭快步離開。女孩們愛穿著小可愛或無袖衫,只有她,再熱的氣溫,都堅持穿上長袖秋裝。
同學嘲笑她怪物,老師問她是不是來自南極冰原?她不回話,低頭,忍下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她的傷大大小小,新痕舊疤從未間斷過,她極力隱瞞,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來自己。
「對不起。」緯翔低語。
以珂嚇一大跳,久久,遲鈍的她才回答︰「為什麼?」
他的回答比遲鈍的她更慢,慢到以珂放棄等待答案時,他才說︰「打你的那個人,和我有血緣關系。」
「誰有能力選擇父母親?」背著他,以珂眯眼,享受他指尖傳來的溫柔撫觸。
拉下衣服,扳過她的身子,他讓以珂坐起身,自己蹲在她床邊。
「如果我留在家里,你或許不會被打得太嚴重。」這是他的罪惡感。
「母親走後,繼父染上酗酒毛病,喝醉時,他六親不認,有時還誤把小恩當作我,下手不留情,就算你留在家里,也不會有任何幫助。我情願現在這樣,你離開家、建立王國,在我們無助時,有能力給我們一片安全沃壤。」
她在減輕他的罪惡感?緯翔轉移話題。「你背上的舊疤很嚴重。」
「沒關系,反正在背部,沒人看見。」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頭上的傷她也說沒關系,用劉海遮蓋過去就行。別的女孩留劉海是為了造型與美麗,她留劉海卻是為了遮掩傷口,這種話誰听了不傷心?
「有關系,將來你的丈夫會看見。」壞習慣又犯了,他又下意識地替她扎辮子,老話,他喜歡看她一整張娟秀細致的臉龐。
「我不結婚。」
除非對象是他,可惜,他愛當她的哥哥勝過當丈夫。
「你才二十歲,就替自己的未來八十年下斷言?」他好笑地望住她。
「結婚不好,真的,我有例子可舉證。」
「你的母親?她踫到兩個男人,都會對妻子拳打腳踢?」緯翔嘆氣,坐到床邊,伸手將以珂攬進懷里。
「男人本性沖動。」
長久以來,她都這樣說服自己,然後用同樣的說詞一次次原諒繼父。
「大部分男人不會這樣。」他反彈她的鄉願。
「學校男同學也打架。」她有佐證。
「那種打和家暴不同。」她不懂男人,從現在起,他要慢慢教導她對于男人的判別,這是身為哥哥的重責大任。
「不談這個好不好?」背上的涼意讓人好舒服,靠到他懷里,舒服得讓人昏昏欲眠。
「又是你的禁忌話題?不談你母親、不談我父親、不談家庭暴力,請問,我們可以談什麼話題?」他不滿意她的烏龜。
「談你幫我擦什麼東西?」亮起眼楮,對她而言,那不是藥膏,而是濃濃的關心。
「治療疤痕的藥膏,先擦一個月,若效果不好,我再帶你去看整型外科。」他決心替她把舊痕跡全數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