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見了,但他卻笑得很得意,很詭異……
再過一個半月就是新年了,瑞陽加緊時間縫制給褚極的外袍。這五年來,錕都會替她給褚極送些東西,但她不知道褚極在哪,紹胤衡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不過錕每次回來時,都會帶回褚極寫給她的信,讓她知道褚極還活著。
「喲!我還說是誰呢,原來是‘妹妹’!」一把頗自傲囂張的女聲,在瑞陽身後傳來。
順聲而看,是她,當年與自己一同進了「風雨樓」的陸嬪,前朝先帝的妃子。她曾經得到過紹胤衡的寵愛,不過那也只是一時。當然爾,後來,他淡薄的寵愛又易了主,給了別的女人。所以相較于她,他沒有寵過她那麼一時半刻,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盡避她有著讓「風雨樓」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的美貌,但她們也從不怕她會得到他的歡心。所以,她的日子過得還算清靜、愜意,因為沒有別的女人會來找碴,只是偶爾走出「戍央齋」遇上了,被冷嘲熱諷幾句也就沒事了。
陸嬪見瑞陽沒搭理她,依舊縫制衣裳,便冷著譏諷她︰「哼!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以為你還像從前那樣高高在上嗎?現在的你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女人!」
「說完了嗎?」瑞陽被她鬧壞了心情,收拾好帶出來的針線,便往「戍央齋」走去。
「別說了嬪夫人,要是被別的夫人听見就不好了。」陸嬪的丫環四處看下,就怕這話傳進會嚼舌頭的人的耳里。
前頭已經看不見瑞陽的身影了,可陸嬪還是尖酸刻薄地叫囂︰「我怕什麼?她以為自己那張臭皮囊能留住少主的心嗎?不自量力……」
在後叢,澧听見了全部,走到方才瑞陽坐著的地方,撿起她忘下的披肩,略有所思地也走向「戍央齋」。
瑞陽雙手捧著熱呼呼的茶杯,淚水不知怎的就自己流下;就連她自己都驚訝,淚?自己還會哭的嗎?自從和褚極分開後,她就再也沒哭過了。可現在的淚是為什麼?委屈?不!罷才那些話不算什麼,再刻薄羞辱的話她都沒少听過,怎麼連這一點克制能力都使不出來?
「夫人。」澧恭恭敬敬地在門外站著。
「外面很冷,快進來吧。」瑞陽收起寂落的心情,轉身看著他捧來的賬本,便淡雅地笑說,「新年到了,也該計總賬了。」
「嗯,這里是夫人你負責的兩家布莊的賬,我想你比我清楚些。其余的,我和騰做就行了。」將賬本整齊地放在桌上,他才又道,「這披肩,是夫人你方才落下的。」
「瞧我都忘了,謝謝。」瑞陽接過披肩,仔細地折疊好,擺進衣櫥里。一回頭,只見澧還站在那,靜靜地看著自己,「有話要跟我說?」
習武的人目光總是很銳利,「夫人你哭了。」
瑞陽想撒謊混過關︰「只是剛才打了個阿欠,逼出了淚罷了。」
澧用那看得她心虛的目光盯著她,「剛才,我都听見了——她,或者說是她們,常這樣吧。」
「都這些年了,什麼難听的話我都听過了,剛才那些,不算什麼。」瑞陽苦笑著。
澧一路走出「戍央齋」,腦海揮不去瑞陽那抹苦笑。就在拐彎處,子憐端著點心回來了。
「澧大哥!拿賬本來呢?」
「嗯!對了,子憐,往後夫人若出了‘戍央齋’,你都得緊守一旁別跑開,記住了。」
子憐不笨,見他神情嚴肅,自己也了解些了,不免慌了起來,「夫人出事了?都怪我,不該讓她到別苑去!澧大哥,夫人怎麼了?」
「沒事,你也別緊張。今天的只是小事,我不過是提醒你,‘風雨樓’是個是非之地,往後,你注意點就是了。」
「我知道了,謝謝澧大哥。」子憐疾步回「戍央齋」,而澧也往主樓走去。
主樓
「尚唐帝下了密令來招降我們,而江湖上結的仇家,也凱覦這次的機會。我們若不歸順,他們就能名正言順地以‘謀反’罪名,興兵討閥我們。」自鄰近的中京回來的騰,把在江湖傳開了的話告訴紹胤衡。
「那個出爾反爾的狗崽子,五年前誘降不成,五年後他以為自己就有這個能耐了嗎?不自量力!」紹胤衡仍一貫的狂妄不羈,「如今天下之勢分五派︰一是我‘風雨樓’佔據了西北部八大城;二是他尚唐王朝戍守南方。而就在他鄰近的東和西南,則分別是靳宮和蓬萊仙島的勢力範圍;至于江湖上的小嘍?就遍布四疆,而主要的四大門派在關中。他尚唐有多重包圍,我實在看不出他能有何作為!」
澧也認同地點頭,「這回他就是擔心靳宮和蓬萊會有所舉動,所以才急著想我們降服于他。」
「我們在北他在南,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憑什麼要我听他的?當年與他合作的目的,我早已達到,現在哪還輪到他說話!」紹胤衡冷笑。
「那——少主,那我們旗下的業務,是不是該轉回內部處理?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不宜過于張揚。」掩飾好情緒的麒也提出看法。
紹胤衡沉著思量了一下也道︰「嗯,舉凡大規模的錢莊樓肆都轉內吧,至于那兩家布莊就不必了,賬目還是交給瑞陽,別讓她悶慌了又給我惹事。」他的抱怨乍听之下還真是那麼回事,不願听她問起某人,但他的下一句話才道出心里忌諱的,「還有的就是——那小子怎樣?」
四人皆心知他問的是被送往西方隆京的朝褚極。而他的事一向由錕前往負責。「這幾年,看他處理隆京和賈京兩地的事務,不難看出他的進步和將來的成就。」
「是個可造之材!」紹胤衡竟以罕見的贊賞肯定了朝褚極的能耐,「看來,這幾年他都很努力地使自己變強。」
眼見朝褚極的成功,麒不免擔憂,「少主,怕不怕他會在隆京和賈京造次?」
「那就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領了。」他不改本性地假笑,暗里,則又計算著另一件事,「‘風雨樓’將會有一段不平靜的日子了,我得先給她們一些忠告。」這個她們,自然是「風雨樓」里的女人。
一連忙了近十天,瑞陽足不出戶地忙著計賬。其間不難發現,以少主名義去布莊多要許多華貴的綢緞做衣的幾位夫人的名單。她沉思了,她們為何那樣?單純的只是為了討他歡心嗎?難道穿得漂亮些,裝點細致些,舉止高雅些就能讓他喜歡上嗎?不,她肯定他不喜歡,因為她們太刻意了;而他那不羈和隨意,總帶著憤世嫉俗的輕鄙,以他這種個性,他絕不喜歡有心機的女人。唉,她也想太多了,其實,她不想了解他太多;因為這是一種不經意的習慣,一旦久了,她就會迷失方向……
三更天了,瑞陽還在燭光下作業;至紹胤衡這次回來後,她就老是心神不安,直覺將會出大事。這不安讓她總睡不好,累了才閉目躺下,但卻會被些怪夢擾醒。
「都要合眼了,還不去休息。」他來了,總是無聲無息,不過這回沒嚇著她。
「睡不著,找些事做做吧。」
「我的鞋呢,你做沒?」
「鞋?什麼鞋?」瑞陽不解地抬首,只見他又露出那種讓她膽戰心驚的笑,她知道她惹怒他了。
他冷冷地盯著她著慌的臉,「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這男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瑞陽最怕他說這話,連連求饒︰「不!不是的……只是,我真的記不起來了,你——再提醒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