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在這兒留宿時,讓你給我納雙鞋,你不是答應了嗎?」他冷笑地哼了一聲,那表情告訴她︰要是她敢說沒印象或不知道,他鐵定會要她死得難看,也不想想那回她都入夢了。
「哦,我知道了,就這幾天,我一定替你做好——只是,前些天布莊不是送來了好幾雙新鞋嗎?都是給你的。」受不了他的怪異,瑞陽竟不怕他生氣地問了。
「你那是什麼意思,嗯?」他緩緩地靠近她,露出危險的笑容,像嗜血的猛獸盯住了獵物,「你的膽子長了是不是?」
每當他這樣「親昵」地叫她時,她就知道自己有麻煩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懊惱極了,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怒無常、飄忽不定的性子,干嗎多嘴呢!
「行了,你繼續忙你吧!」他二話不說,閃似的躍出窗戶,消失在黑夜里。
瑞陽只覺烏雲蓋頂,惹他生氣,就不知他會不會遷怒褚極。不就是一雙鞋嘛!今晚別想睡了,瑞陽連忙拿出墊子、布料和針線,連夜給他納雙鞋。只不過,她並不知道正當她焦頭爛額地熬夜時,一旁鏤空的窗台上,紹胤衡卻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忙活,笑得好不得意!瑞陽,你還是這麼好騙!
第1章(2)
翌日,瑞陽的身子已經很空乏,這幾天都沒怎麼睡;而昨晚又被那男人嚇掉半顆膽,熬了一夜;今天一早就覺得很不舒服,但現在也顧不得了。瑞陽叫來子憐,把包好的鞋子讓她送去,就怕遲了他又有什麼變卦。
「夫人,少主剛才就差人到各門房去,說是請各位夫人去主樓一趟。」子憐。
瑞陽聞之頓住了,疑惑地擰起柳眉,「都聚在一起?該不會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吧……」
「子憐也覺得奇怪啊,剛才,我偷偷去找了哥哥;可他什麼都沒告訴我,只是讓我轉告夫人,待會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得多留個心眼。」子憐也擔心了,「不過——夫人,你還是別去吧,你的臉色很差呀!再說,那些女人說話總是夾槍帶棒的,子憐不想夫人受氣。」
「不,我必須去!前些天,澧過來拿賬本時,我能感到他的心情很沉重——我有個不好的預感,‘風雨樓’最近不太安穩。」瑞陽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別耽誤時間了,我們走吧。」
「夫人。」錕不知何時已在門外候著。
「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要去主樓嗎?」
「不,我只是來告訴夫人,少主讓我提前出發,等會就走;所以,我是來拿夫人要給令弟的東西的。」
「現在?這麼趕?褚極不是出什麼事了吧?」瑞陽慌了,疲憊的臉色更蒼白。
「夫人別瞎猜,我只是還得替少主辦別的事,才提前走的。」看她那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錕趕緊解釋,「夫人,你的臉色很蒼白啊,是不是病了?」
心放寬後,瑞陽的擔憂自然輕放,「我只是睡不好,沒生病。子憐,把東西都拿來吧。」
見子憐應聲走進別屋了,錕思量了一下,還是覺得很有必要提醒下她︰「夫人,今天之後,少走出‘戍央齋’。這一陣子不太平,‘風雨樓’會多些雜人出入,夫人要處處小心。」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可別嚇我!」瑞陽那沒放下的心石,又因他的話提上心頭。才一天,「風雨樓」里就有兩個重要人物告知她要小心,這里頭的事難道還小嗎?
錕避重就輕地說著,暗里實際已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她︰「夫人別亂著急,只是天下之勢因時而異,江湖之事和朝廷紛爭不巧都湊到一起,一時難保周全罷了。」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聰穎的瑞陽當下就清楚了天下之勢,「當下之急,該是先除關中的江湖仇結吧。」
錕震驚極了!她是怎樣知道的?就連當時他們一致以為少主會先攻下尚唐,重挫他們的銳氣時,少主卻語驚四座地要先除仇結,「恕屬下直言,夫人為何會這樣想?而少主的意思和夫人不謀而合!」
「尚唐王朝是在宮廷政變中易主而立的,朝廷如今還有紛爭,五年的時間都沒穩住謗基,他的勢力一定不強。而少主是個狂傲自負的人,定然不屑從弱者著手。所以我猜他定會先去撩撥離他最近,而勢力相當的對手,若成功了,再用余力去收拾尚唐。並且關中是兵家必爭之地,先佔為自己的勢力範圍怎麼也保險些。」瑞陽條理分明地向他分析著,「當然了,這也是頗具風險的。」
錕听罷便也懂她了,自己也不過是輕點幾字,她的聰慧卻能在瞬間知道天下之局。
這時,子憐已抱出兩個不小的包袱,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夫人,我把東西都拿來了,你看是不是都齊了?」
「嗯,都在了。」瑞陽掀開看了確定後,再束好布結,接著又從書桌上拿來一封信,「這信——請你務必親自交到他手里。」
「是!屬下告辭了,夫人一切小心!」
錕帶走東西,行色匆匆地離開。瑞陽陷入了沉思︰這個年——又是個不祥之年。
耽擱了些許,待她和子憐趕到主樓時,其余六位夫人早已圍著大圓桌坐好;而他也到了,慵懶地斜身靠坐在主位上,一手擱在椅靠上,一手握著酒杯挨在耳邊;見著她到了,他就想起她昨夜的膽戰心驚,不由自主地噙著抹邪笑,讓她不明所以的心又惶惑起來。
「瑞夫人總是姍姍遲來,讓大伙等,該不是有啥不滿吧?」緊挨紹胤衡身邊的,是個美艷的女子——萱夫人。圍桌而坐的夫人們,除了筠夫人,其余的無不幸災樂禍地竊笑著。尤其見紹胤衡沒任何表示,陰美的臉龐只是邪笑著,這更壯大她們的膽。
「也沒遲多久啊,何況瑞夫人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適?」問話的是筠夫人——是個縴弱的美人,在某個程度上,她縴弱的氣息和瑞陽頗相似。進「風雨樓」近一年的她,同樣是不曾得寵的女人,所以,她和瑞陽總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因此,她的話語較于別的夫人,已經是很有人情味的了。
瑞陽感激地對她笑了笑,「謝謝夫人關心,我沒事。」
「筠夫人你說得倒好,不過你這話不就說萱夫人是故意刁難瑞夫人嗎?」坐在紹胤衡另一邊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陸嬪,一心就想找碴。
萱夫人听罷,原先得意的嘴臉瞬間板下,怒目橫瞪著無辜的筠夫人,「筠夫人真是好善心啊!」
善良且怯懦的筠夫人一听,頓慌了手腳,「我沒這個意思……」
得逞的陸嬪竊笑不已。而在一旁的麒臉色微變,但也只是一瞬間,快得連他自己都沒留意到,但卻毫無遺漏地落入紹胤衡的眼里。他微微垂首思考著,稍下就已心生一計了——騰啊……
「萱夫人何以隨人撩撥?稱了別人的心意,你不覺得可笑?」要是平時,瑞陽不會作任何回應,隨她們嘲弄就是。可筠夫人是個弱女子,她不忍見她受委屈。
萱夫人和陸嬪聞之詫訝地瞪大了眼!是平時那冷若冰霜的端夫會說的嗎?
這一下,變臉色的不只在座的夫人,就連在一旁的麒、澧和騰都微詫,而紹胤衡也不著痕跡地挑起劍眉,似乎在說︰有趣,優雅的小貓開始反抗了!
屋里霎時靜悄悄,只听到大家都壓抑的呼吸聲,而瑞陽也暗自叫糟!她剛才說啥來了?那種語氣,仿佛前公主時的威儀,自己不是一直都隱藏得很好的嗎?瑞陽不安地偷覷他一眼,不料正瞅見他別有深意的表情,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直叫她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