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下苦澀,白玫故作輕松地替他找台階︰「不要輕許諾言,女人是很容易當直的。」
轉過身,面對灰蒙蒙的天空,淚水再也制不住,一顆顆滑下頰骨……她藉著撩撥頭發的動作,悄悄拭去明目昭彰的淚液。
他凝神地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面對自己,但白玫固執地低垂下頭不肯看他、
「白玫,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我有著恬然的快樂。告訴我,和我在一起,你沒有這種感覺嗎?或者這種感覺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和朋友在一起也恬然快意,卻不會要求他們給任何承諾。」
「那不同,我給承諾是因為我決定要和你共度—輩子,我要你成為我的結發妻子,陪我歡笑喜樂、陪我經歷人生每個過程,然後……陪我一起慢慢變老。」
「對不起,我好貪心的,我要和愛我的男人共同生活一輩子,而不是給得起承諾的男人,」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非要逼出他的「愛」字,很多男人從小愛把這個字掛在嘴邊。只是直覺告訴她——這對她很重要。
「白玫……我很抱歉……」她擊中他最脆弱的一環。
「不要說抱歉,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你不欠我承諾,更不欠我愛,說抱歉——沒意義。」他的抱歉點出事實,他不是不習慣對她說愛,而是對她無愛。
無愛怎能成就一段長長久久的婚姻?父母濃烈的愛情都禁不起命運擺布了,何況是一對無情無愛的男女?說廝守……太困難……
「我有話對你說。」他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入客廳里,安置在沙發中,神色凝重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
「不早了,要下山快一點,別再耽誤。」她搖頭。
「不!我不要你帶著疑問等我二十四小時。」他嘆口氣,續道︰「白玫,你有一雙和她很相似的眼楮。」
「她?」她不懂他的啞謎。
「她叫莊書瑾,是個很可愛的女孩,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讀書,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們長大將會成為夫妻,會生兩個小孩,會為著我們共同的目標努力。
「對於我們之間的愛情,雙方家長一直抱持正面態度,他們樂觀其成。
「大學畢業時,書瑾懷孕了,我們決定把結婚計畫提早,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我們像忙碌的小蜜蜂成天忙婚禮、忙喜宴、忙著汲取我們的甜美愛情,沒有一刻停得下來,難得休閑下來的片段,我們就忙著織就美麗的婚姻夢。」
他的臉龐煥發著幸福光采,那是她從沒見過的神情。
「婚禮前一天,我說要帶給她難忘的記憶,於是,我帶她上陽明山,那天繁星閃爍,草叢里有許多飛舞的螢火蟲,不只是人類,動物、蟲子也大唱戀愛進行曲。那天,我們好晚好晚才回家,一路上CD里不斷奏山結婚進行曲,當時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說到這里,他突然靜默下來,跌入回憶中的皓塵臉上帶著陶醉的笑。
白玫心疼地看著他,是什麼意外讓他們的愛情變調?她沒打擾他,任他在同憶中溫存那份早已不存在的快樂。
她該嫉妒的,但她嫉妒不來一份真摯的愛情,嫉妒不來他的幸福。
「大概老天看不過我們這樣揮霍愛情吧!硬生生地讓我們的愛戀變成了遺憾,」霍地,他的臉上浮上一抹難解的苦楚。
「發生了什麼事?」她輕問,深怕聲音一重,往事會排山倒海地襲上他的大腦,痛苦會潮涌翻騰地在他的骨髓中發難。
「一群飆車的青少年看不慣我們,攔截我們的車……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等我回過神時,書瑾已經躺在血泊中,
「當時我忘記自己是醫生,忘記該急救,我抱著她一路奔下山,我哭喊著救命……救命……
「我帶她到醫院時,她已經變得冰冷,我忘不了她在我胸前—點一滴死去,我忘不了我的雙手沾滿她的鮮血……
「如果,我冷靜一點,也許書瑾不會死,如果我不要帶她去陽明山……也許書瑾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我知道,書瑾的死我要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他把頭埋入手中。
「不要這樣子,沒有人可以未卜先知,預測下一步。」她拿下他的大掌,輕輕地順開他緊皺的眉峰,
「這些年我在悔恨交加中度過,每個夜晚我在重覆的惡夢中醒來,一醒來我就看見我沾滿血腥的雙手……」
「過去了,都過去了,書瑾在天堂一定過得很好,她睜著眼在看你呢!看到你自傷,她的心也會疼、也會痛啊!你有沒有感受到她為你悲傷?為了她,你該打起精神好好地活著,把她來不及享受的快樂一起經歷啊。」
她不知該怎麼安慰人,只能把臉貼上他的大手,讓她的溫度染上他冰涼的心。
「那晚,我認識你,那種無從解釋的熟悉戚進駐我的心,知道嗎?那個晚上是我三年來第一次安穩無夢的夜晚。」
如果我的存在貽安慰你的心,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愛我,就讓我一直在你身邊吧!白玫幾乎沖動地月兌口而出。
這個念頭,催生了她—直不願承認的情愫,它迅速地萌芽伸枝,牽絲攀藤,在她來不及回頭時愛情已茂密成林,再也否認不了。
從幾時超她已經悄悄地在他身上撤下情愛的種子?從幾時起,她已經不由自主地讓心隨著他而起伏?
從她忙著否認他的承諾開始?還是早在她招架不住他灼熱的眼光時?
「白玫,我無法對你說謊,這輩子我沒辦法再愛上任何人,因為我的愛情已經隨著書瑾的死亡而埋葬,但是,我保證我會善待你,盡最大的努力讓你當—個幸福的妻子。」這個承諾已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
面對一個這樣至情至性的男子,她還能要求更多嗎?不能也不該啊!誰忍心要求專情的他變心?
天下老,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的結是死結,誰都解不開?此牛這些結將與他共存亡。
「白玫,我沒有輕許承諾,我是認真的,我認真地想要相你共度白頭。」
「回去吧!我等你回來。」她接受了他的承諾。
「你答應了?」他心喜若狂。
白玫點頭!
「是認真的?不再生我的氣?」
「我和你一樣認真。」牢牢交握住他的于,不知怎地,不敢放、不想放,總覺得這一松手,他們之間就成坎坷。
他感受到她的害怕,反身牢牢地地把她抱在胸前,他的唇印上她的額,喃喃低語︰「等我、等我回來。」
慢慢地,吻順若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粱,直到嬌小的唇瓣。他輕輕地啄吻,吻小她一陣陣心悸。
他的吻加了溫,輾轉碾過她小小的雙唇,她的唇是乾淨、是清新,是讓他心疼的無助。不想放手,抱著她、擁著她、吻著她……讓時間就此打住,不再往前推進……
終於,他放開她,再次叮囑︰「等我!」
第四章
約了莫叔晚上見面,皓塵加快動作,到公司走一趟,巡視業務推展狀態和企畫推行進度,與公司員工開了個冗長的會議。他很滿意,手下的各員大將都是值得信任的一流人材。
瞄瞄腕表,時間差不多了,他拿起手提電腦準備往莫叔公司去。
門板上輕敲兩聲。
「請進!」皓塵抬起頭來,發現不速之客居然是——他的父母親。
「你總算肯出現了。」父親冷聲說。
「爸爸、媽媽。」皓塵招呼出聲。
「黎總裁,久仰大名!」黎泰康語帶諷刺。「我不知道自己居然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在短短的三年內,就弄出一間跨國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