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塵的保密工夫做的夠好,在外人眼里德碩集團的總裁是他大學時代的好朋友——範文剛,也是現任的德碩副總裁。
「這是我的興趣,我早說過學醫並不適合我。」他不敢妄想溝通會有結論。
「對!說得好,你有主見、有自主權,我那幾間小小的破醫院哪能委屈黎總裁屈就。」明明是驕傲兒子的成就,可話一出口就變得尖酸。
皓塵沒答話,他打開桌上幾個文件夾假意忙碌。多少年來,他們父子早就缺了溝通管路,再多說徒增爭執。
「你這麼行,就把醫院的繼承權全讓給慕塵。」生氣兒子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好像從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里。
黎泰康的威脅顯得薄弱無力,這些年來的努力,皓塵的資產早已是父親的幾十倍,繼不繼承家業對他並不重要。
「這件事您全權作主,」
「說透了,你就是看不起我的醫院!」兒子蠻不在乎的態度刺激了他,他氣的暴吼怒叫。
「我沒這麼說。」
「你心里分明這麼想。」他伸出食指,指向驕傲的兒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這個不孝子,我黎泰康是哪里欺了天,教我生出你這個孽子。」他氣喪地跌入沙發中。
「是不是非要我放棄自己的理想來將就你,才叫做孝順?」
「何謂孝?順也!順父母之意才叫做孝。」他固執而堅持。
「那叫愚孝,盲孝!」
一來—往間,父子倆的火藥味節節攀升,艾芬再也看不下去,接口道︰「別這樣子,各退一步吧!案子間有什麼好爭的呢?」
艾芬優雅的嗓音,將兩個男人的火氣降下幾分。
皓塵看著年過五十仍保持美麗的母親,縴細的身材、尊貴的氣質、犀準的言辭,在在顯示出她是鶴立雞群的女強人。
的確,這些年跟著父親經營醫院、應酬交際,她磨練出—身高明的交際手腕,輕易地周旋在純男人的醫界。
相較起來,樺姨就像一個單純慈藹的媽媽,她身上沒有香水味,五官沒有濃厚脂粉,幾條魚尾紋標示出她常笑的溫和性格,沉靜敦厚氣質則吸引旁人個由自主地想親近。她們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女性,
艾芬走近兒子身邊,拍拍他肩膀,細聲說︰「別對我們這對父母不耐煩,我們也許冬烘、也許陳腐,但是,哪一對父母對子女沒有期待?我們期待子承父業、期待你和慕塵在醫界出人頭地,難道有錯嗎?」
「是我辜負你們的期待。」他沉著聲,忍下慍色。
「不!人各有志,你在商場上闖出這番天下實屬不易,這成就並非任何人可以辦到,我們以你為榮啊!
「我們來,不是要你放棄成就。早年,我們會反對你學商,是因我和你父親都不是商場上的人物,怕提供不了你資源協助。相對的,你若選擇學醫,將來你踫到困難我們都可以幫你承擔起來。
「或許我們的過度保護,讓你覺得我們難以溝通,但追根究底,就是因為我們太愛你了。」
「我懂!」皓塵點點頭,做父母的總是用各種方式去愛孩子,手段方式也許不同,但出發點都是一個「愛」字。
「那麼——試著和我們溝通吧!不要讓我們非得請出徵信社,才能知道我們的孩子在哪里,在做什麼。」
她柔情的訴求,讓皓塵無法拒絕。
「這次臨時離開台北,沒事先通知你們,讓你們擔心了。」皓塵認錯。
「通知?看來我們為人父母的學分修不及格,孩子要出門不是『告訴』我們,而是『通知』,我們該檢討了。」艾芬看著丈夫,輕喟一聲。
「媽……」母親的自責讓他於心有愧。白玫說對了,他也有一對好父母,只是需要溝通。
「別說抱歉,是我們錯在先。」艾芬搶著說。
「皓塵,我們今天來不是要你回醫院,當那個不情願的醫生,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黎泰康插話進來。
「爸,有什麼事您盡避說。」皓塵自動坐到父親身旁。
沒想過父母能這麼簡單就接受了他的職業,也許如樺姨說的,他們只是缺乏溝通。
「是書涵,書涵有事。」
書涵?她是書瑾最疼愛的小妹妹,自小體弱多病,單純而善良,三年前在他和書瑾論及婚嫁時,曾考慮過把書涵接回新家照顧,這些年,為轉栘對書瑾的思念,他拚命工作竟忘了書涵,
「當年,是我們對不起莊家,要不是那天晚上你帶書瑾出門,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艾芬先挑起皓塵的罪惡感,讓往下的要求說得更順口。
「前幾天我們去拜訪你莊伯伯,無意間隨口問起書涵,說她年紀不小了,怎不結婚?莊伯伯才說了出來,原來,書涵那小丫頭心眼死,一心一意暗戀著你。
「當年因為你愛的人是她姊姊,只好把自己的心思蔽起來,沒想到會出了那個意外。這幾年她眼看著你對她姊姊的思念,讓她覺得你是—個專情的好男人,她的心更離不開你了,她居然告訴莊伯伯說,這輩子非你不嫁。」黎泰康把事態說得更嚴重些,只盼兒子看在書瑾的份上回心轉意。
「我們心想,這樣也好,書涵身子弱,如果你和她結婚,不但可以照顧書涵,書瑾在九泉之下也會含笑了。」艾芬再一次抬出書瑾。
「媽……我想,婚姻人事……」承諾了白玫,他不想辜負,更無意食言……
「不要再多想了,婚姻人事本來就應該听從長輩作主。」黎泰康著急了,恢復一貫的強勢。
中午看到徵信社送來的照片資料,發現兒子失蹤的這一個多旱期,居然是躲在中部山區的一個寡婦家里,而且才短短幾天不到,村里的人都知道兒子成了寡婦大女兒的男朋友。
天——人心不古,這些鄉野鄙婦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意昭然若揭,才沒幾天工夫兒子就吞了餌,上了勾,忘記和他感情深厚的書瑾。
兒子糊涂,老子可不笨,他哪里容得下這種狐媚女人進門?想當鳳凰也得掂掂自己分量足不足!
是老婆說要用懷柔政策把孩子的心給拉回來,所以,他妥協了皓塵的工作,但是婚事上他怎麼也不能妥協。
再怎麼說,他們黎家在台灣醫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能隨便結個來路不明的親家。說好听是寡婦,誰知道那兩個女兒是不是私生女。
「爸,我有結婚的對象了。」皓塵誠實以告。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倏然拔高。
丙然是真的,那個狐狸精的手段真高招,才十天不到的工夫,就把兒子迷得暈頭轉向,忘記自己是什麼身分的人。
艾芬拍拍丈夫的手安撫。「告訴媽媽,她是哪一家的千金?」
「她是個作家,母親和妹妹在國小里任教。」至於她們和莫叔的關系,他還要再求證過才能告訴父母親。
「你們認識多久了?」
「九天——卻像認識了一輩子。」想起白玫,他心里浮上一絲絲幸福感。
「感情的事情不要太過於草率,爸媽不反對你和那位作家小姐交往,但是不要太早下定論好嗎?至少先讓我們見見她,況且你還需要給爸媽—點時間去和書涵談談,她是那麼死心眼的女孩,我們總要妥善處理,不要讓事情留下遺憾,是不是?」
艾芬分析得介情合理,讓皓塵無從辯駁,
「你們放心,我會找時間和書涵談開,爸媽很抱歉,我和莫叔約了見面,我先走一步。」皓塵站起身,向父母親頷首。
「你去忙吧,有窄找時間聚一聚,我們全家人好久沒有好好地坐下來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