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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史 第13頁

作者︰單煒晴

喔唷,那是他曾祖父留下來的硯台。

見她一臉陰沉,杜晴春完全可以想見她有多自責。

「如果少爺擔心阮總管的傷勢,最好嚴格命令她暫時去休息。」樂七海不知何時晃到杜晴春身後,也看見這一幕,說出了杜晴春的心思。

「真是愚蠢,不過是個硯台而已,杜家要多少有多少。」模出方扇遮住嘴角,杜晴春斜睨著屋外小小的騷動,滿臉鄙夷。

她傷口扯裂了嗎?很疼嗎?

縱然替她擔心,但驕傲的自尊擺在前頭,令他說出這種話,還得用方扇擋去怕會不小心泄漏出情緒的臉。

「我想這些話應該對阮總管說,而不是我。」挑眉瞧著主子寫滿顧慮的眼,樂七海聳聳肩,轉身回到案前繼續忙書籍修復的工作。

樂七海一離開,杜晴春又忙不迭地將注意力放回阮秋色身上,只見她已經整理好滿地狼籍,把硯台的碎塊謹慎包在手巾里收妥,隨後意外地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晚春的觀書樓,雖無花草點綴,卻有她。

他們無語望著彼此。

他憶起兒時被迫在觀書樓里听父親訓話時,若她經過窗外,他總會不顧被父親發現後挨罵的可能,朝她揮手,或做些鬼臉逗她。

大部分時候她會擔心地比手劃腳要他專心,可有時她會忍不住笑了,笑容有多美麗不可言喻。

後來是為什麼她不再笑了?

他有點想知道如果此刻對她做鬼臉,她是不是會笑?也許冷眼以對的機會多一點吧。

杜晴春深似海的眸子隱約有著沉思,阮秋色清亮澄澈的眼卻始終平靜無波——

太過無動于衷。

他突然有股沖動想向她解釋早上並非那個意思,想告訴她,他其實只是怕失去她,但一如往常的,他想了半天,計劃各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一想出應對的方法,話到了喉頭,像魚刺一樣鯁著,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杜晴春不會知道自己的眼神藏有多少秘密,阮秋色則是因為有段距離,而不確定自己是否看穿了什麼。

她想,是自己多想了吧。

否則怎會在他的眼里看見內疚?

仿佛是為了陪他對看,才不得已停下來等待,若非有人來詢問,她不會欠身行禮,請求告退。

杜晴春高傲地撇過頭,阮秋色就當他準了,退開去忙,而他仿佛後腦勺長了眼楮,在她離開後,不能自己地用眼神追隨她的身影。

總是這樣無法克制的心,為何無法化作言語說出口?

也許他其實是個口拙的人也不一定。

「喔,對了。《春色十二花閣》我還沒修完,倒是在修復它的期間順便把《禁錄春果》給修完了。」樂七海突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頭沒尾,也不管他有沒有在听。

又望了阮秋色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杜晴春才接問︰「在哪兒?」

《春色十二花閣》和《禁錄春果》皆屬艷書,差別在于前者是文字,後者是圖書。

想來大概是樂七海在修復《春色十二花閣》時,對某些字句有困惑,翻閱了《禁錄春果》做參考,沒想到圖畫的教育大于文字,結果反而先修完了《禁錄春果》。

「角落吧。」埋首回工作中,樂七海的回答都很隨興。

杜晴春撇撇嘴角,「哪個角落?珍籍書庫房的某個角落,還是杜府的某個角落?」

「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樂七海覷了他一眼,眼神很困惑。

「等你找出來再給我看吧。」杜晴春知道在隨興這方面,樂七海和自己不相上下。

「唔,也好。」

閑了沒事,杜晴春又趴回窗邊,暗暗猜測她還需要多久才會回到觀書樓。

通常不會太久,可他也需要打發時間的玩事——

「七海。」

「嗯?」樂七海雖然忙于工作,從頭到尾也沒嫌他煩過。

「你覺得鳳翔怎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嗯……」樂七海用筆桿刮刮太陽穴,沉吟的吐出三個字︰「不錯吧。」

他也是因為杜府遷至鳳翔,才會跟著一起來的,但鎮日待在觀書樓里修書補書,可說是與世隔絕了。

「你真的認為不錯?」杜晴春慵懶地轉過眼,語氣微揚。

「听少爺的口氣好像不這麼認為?」

「只是好奇罷了……」他低喃著,又問︰「那麼,你覺得鳳翔府尹符逸瓊為人如何?」

「符大人……」樂七海臉貼上古籍的頁面,努力想分辨上頭模糊不清的字跡為何,畢竟很多時候即使有上下文,也難以準確猜出模糊的內容。「嗯……應該不上不下吧,沒听過什麼特別的傳聞。」

要是有听過,以樂七海的個性也不會在意。

杜晴春懷疑,在樂七海的眼里只有書了,他若是想寫符逸瓊的名人錄,恐怕是問錯人。

「少爺想寫符大人的名人錄,也許可以上街去問問。」樂七海當然猜得出他要做什麼。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家的少爺不會無緣無故問起與自身毫無關聯之人的。

「嗯哼。」杜晴春哼了聲。

他還不夠常到外頭去走動嗎?要不那些名人錄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消息總不可能無端找上他吧。

偶爾會有愛道是非的人,也不捎信通知一聲,自以為和他很熟,逕自上杜府來,打算用道听途說的小道消息從他這里換得一些耳食之聞。

踫上感興趣的,他自然會和對方虛與委蛇一番,有不少消息就是打此而來,若是沒興趣,他打個呵欠便讓阮秋色攆人了。

「嗯……這里好像有點……我想想……」樂七海已經全神貫注在修復書籍的工作上,忘了理會杜晴春。

「無聊啊……」沒事還敢喊無聊的人又開始發牢騷了。

「對了,應該是那本書。」樂七海猛地站起身,咚咚咚地離開二樓。

杜晴春朝他揮了揮手,懶得理會,依然趴在窗邊,望穿秋水地等阮秋色回來。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只等待主人回家,只為了贏得拍頭作為獎賞的狗兒了。

***

接近傍晚,阮秋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追蹤血跡的方法失敗了,暫時無法執筆為杜晴春捉刀寫名人錄,又整天做任何事都不順遂,她感覺自己難得的面臨崩潰的邊緣,只得放下手邊的工作,交代他人代勞。

她不愛示弱,從小就好強,也因為父親的刻意栽培,她學會掩飾自己的弱點,所以讓自己的傷勢公告周知,實在令她不自在,也不愉快。

當然,要她乖乖讓步,是因為她別有居心。

夕陽余暉下,阮秋色揚首,遠遠地發現杜晴春的外衫還在小書房的二樓窗口飄揚,于是她快步走過觀書樓石造的長廊,朝小書房前進。

「少爺,我有事——」

踏進仍顯凌亂的二樓,阮秋色精明的目光抓準方向,卻和出口的話一樣落了個空。

杜晴春的衣裳還在,但人已不見蹤影。

她走到窗邊,拾起早已沒有余溫的外衫,直搖頭。

唉,她的少爺只穿了內襖就在府里晃呀晃,實在糟糕啊。

她又看看四周,猜想也許那個隨意的主子會倒在書堆里睡午覺,也許就在軟榻上,她猜想杜晴春所在之處,一邊靈巧地繞過書堆,走至軟榻前,意外的又撲了個空。

嗯,她該找個人問問主子的去向才對。

阮秋色正要離開時,傍晚的涼風掃了進來,吹起四散的白紙,擰起眉,她決定先關上窗,以免樂師傅等等忙不過來。

必上窗後,她順勢撿起落在腳邊的一張紙,上頭寫了一些相關的詞匯,她猜是樂師傅在修復古籍時考慮使用的字匯,跟著她一路撿起被風吹散的紙張,最後來到桌前,把一疊看不出意義的紙張放在桌上,拿紙鎮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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