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了愛,藍祖蔚又向公司請了一天的假,偷偷的跑回她與向陽的家。
家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就跟她八天前出門前一樣;藍祖蔚穿過客廳,走進廚房,再默默的接近她與向陽的臥房,輕輕推開。
他沒回來過,她知道,因為對愛情,女人向來有個好鼻子;而她在空氣中,嗅不到向陽的味道。
現在,他也不要這個家了是嗎?
抑或者,他從來不把這里當成是他的家!
藍祖蔚走近衣帽間,將櫥子拉開,她的衣服在她走時不曾帶走過一件,是代表她還眷戀這里。然而——衣櫃里少掉向陽的衣物,這又代表了什麼?到底那是代表了什麼?
藍祖蔚在看了衣櫃里半邊的空蕩後,整個人便顯得有些恍恍惚惚。她知道空了半邊的衣櫃是代表著什麼,可是她潛意識里卻不願相信,向陽就這麼離開她,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七年的付出與等待,竟然連一句「再見」都不值!藍祖蔚,試問這世間還有哪個女人比你更悲哀?
藍祖蔚哄堂笑開來,尖銳的笑聲淒厲而難听。她跌跌撞撞的跑下樓,讓淚水縱橫的在她臉上爬。
忽地,她耳邊傳來眾人的尖叫聲,驀然回首,她看到一輛白色小轎車迎面而來。
她逃不了的,她知道;早在她認識向陽那天起,她就知道她永遠都逃不開向陽所張的情網。
「踫」的一聲,白色小轎車在緊急煞車不及之下,來個大回轉,但車尾仍不可避免的掃到藍祖蔚,沖向安全島。
在藍祖蔚倒下去之前,她看到白色轎車被鮮紅的顏色給噴得很刺眼,那是愛情的顏色,是一種淒厲而眩目的顏色。
藍祖蔚笑著將眼楮閉上,耳朵轟隆隆的傳來旁觀者的尖叫,以及救護車的尖嗚聲已那些聲音似乎——離她好遠,好遠。
「怎麼回事?」听到祖蔚出車禍的消息之後,關靜就從公司急急的赴過來。
「沒事,沒事,只不過是被一輛自用小轎車給撞到,受點傷,急救包扎後,已沒什麼大礙了。」
听到祖蔚只是受點小傷,傷勢並沒有太嚴重之後,原本為祖蔚擔的心轉為憤怒;憤怒祖蔚的輕生、憤怒她的懦弱。
「那家伙是不是想死?是不是想讓向陽知道她有多愛他,所以她選擇了在家門口撞車!」關靜口無遮攔的大呼小叫;她就是氣不過那麼多人愛祖蔚,可是卻敵不過一個可惡的向陽;她繼而又朝著病房門口大叫︰「我告訴你,你的那個向陽他根本就不愛你,一個不愛你的人是不會為了你的死而內疚,真正會傷心難過的在這里,」關靜也不管祖蔚看不看得見,只是猛力的戳著自己的胸口,「在這里,你懂嗎?」
「關靜,你別這個樣子,祖蔚人還不舒服.你別這麼刺激她。」敏圓就是知道關靜的性子,所以才在病房門口等她,沒想到她什麼話都還來不及勸,關靜便已經在病房門外大呼小叫了。
必靜根本就不理敏圓的勸,張手一揮便揮掉敏圓的拉扯。「為什麼我不能說?她既然有勇氣尋死,難道會沒勇氣接受自己懦弱的事實嗎?」
「她不是尋死,她只是沒料到會有輛車子朝著她開去。」
「那她那麼大的人不會躲嗎?」
「躲不開呀。」敏圓是極力為祖蔚辯解。祖蔚在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心里明白當她看到那輛自用小轎車時,她其實是有能力躲得開的。
但,她不躲,她就站在那里看著那輛車子朝著她開來,听到「踫」的一聲,感受到強力的撞擊。
她以為那會很痛,卻沒料到那只是碎裂的感覺。
必靜說的沒錯;她是想尋死,是想輕生,是想用死來讓向陽後悔,後悔在她生前,他沒能好好的愛她。
她太奢求了對不對?對一個不曾愛過她,不曾對她有過一絲絲在乎的人,她怎能要求那人會對她的死有所感覺。
藍祖蔚扯動臉皮,牽出一抹淒涼的笑。
敏圓拉著一臉氣呼呼的關靜進來,藍祖蔚側過頭看著剛剛還在外頭為她爭執的兩位摯交。眼前的這兩個才是真正在乎她的人。藍祖蔚伸長了虛弱的手,央求她們︰「可不可以抱抱我?」她需要她們的溫暖友情。
敏圓拉著關靜給了祖蔚一個大大的擁抱,三個愛哭的女人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以至于她們沒能瞧見在病房外,有個男人悄然離去,那是接到祖蔚出車禍的消息,而從台中飛車趕回,一臉風塵僕僕的向陽。
「嘿嘿嘿,前面前面有個大轉彎,轉彎轉變轉——彎啊!」陸闕東坐在向陽的車子里面,心里一邊念著「南無阿彌倫佛」,一邊還要關心路況,深恐自己在向陽心情惡劣下,一個不小心,就陪著向陽下地獄去見閻王老爺。
「嘿嘿嘿,紅燈!紅燈!紅燈呀!」向陽就這樣給它開過去,完全沒把他這個保三總隊大隊長放進眼底。「你平時要怎樣闖紅燈,我是管不著啦,但,向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是警察,當警察就有捉強盜的義務,你這樣光明正大的當著我的面就——嘿嘿嘿,轉彎轉變,前面有個大轉彎。」陸闕東手指發顫的指指前方,就怕向陽火氣大,沒看到。
向陽一個急轉彎,將地面刮得嘎嘎刺耳。
大轉彎是順利轉過去了,但,陸闕東的膽子也嚇掉了一大半。
「他媽的,是誰?是誰叫我來坐向陽的車子,陪他在這里玩命的!」陸闕東拉住前頭紀仲凱的衣領,追問他誰是這場死亡游戲的始作俑者?
紀仲凱回頭,比著陸闕東。「是你。是你說向陽心情不好,被藍祖蔚拋棄,隨時隨地會有想不開的想法,所以我們身為他的好朋友必需陪他渡過難關。」所以他們兩個就這樣誤上了賊車,隨時隨地都有賠上性命之慮。
是他!那個提這個餿主意的白痴竟然是他自己!
「可惡!」陸闕東又把將紀仲凱的衣領扯過來,「你知道嗎?我的責任是當個白痴,隨時隨地做出沖動的決定,但,你,就是你,紀仲凱,你有那個義務糾正我的錯誤;當我說我要花一百八十萬買輛車子當玩具時,你要說‘不’;當我說我要娶我們局里那個八婆當老婆的時候,你要說‘不’;當我說向陽心情不好,我們要陪他赴湯蹈火時,你要勇敢的對我說‘不’,你懂嗎?呵,我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我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我的頭,好暈,好痛。」完了,「我想吐,我真的好想吐。」
陸闕東一手緊拉著車門的手把,一手搖晃紀仲凱的肩膀。「快點,快一點,幫他踩煞車,我想下車,不想當他的好朋友了。」
向陽一個緊急煞車,將車子停在路邊,讓闕東下去吐個痛快,而他自己則是點起了一根煙,讓煙霧將他整個人彌漫住,讓他原本就不甚開朗的臉更顯陰郁。
「祖兒她還好吧?」紀仲凱試著想打開向陽的晦暗心情。其實他看得出來向陽是關心祖兒的,要不然他不會一听到祖兒出事,便飛車趕回台北,只是——
「為什麼不跟祖兒解釋清楚,你這些天來是出差,並非有心負她?」
向陽陰暗的面龐沒有表情,只是讓煙霧層層的將他繚繞住,他只回答一句︰「沒有必要解釋。」
「怎麼會沒有必要?你愛她,在乎她的不是嗎?」
向陽拿煙的手一顫。
愛?「像我這樣的人能說‘愛’這個字嗎?」他是個連母親都不愛的人,他憑什麼去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