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紀先生還不回去啊?」
「我等人。」他微微笑答。
「等人?我們才藝班的人都走光咧。」程小姐邊說,邊將鐵門拉下、上鎖。
紀寬心一驚。「啊!那繞珍呢?」
听他喊得親昵,程小姐不禁一愕,在他炯炯的目光逼視下,這才吐實。「後門離捷運站比較近,她都走後門的。」此外,還不忘加了條有利情報。「噢,對了,她剛剛才離開的,你要找她,現在追去還來得及。」
「謝謝。」他留下微笑,然後二話不說,就往捷運站的方向跑去。
初春的夜晚,還有些涼意,愣在當場的程小姐卻不覺冷,而把台北街頭當操場跑道的紀寬更不覺得寒冽。
呼哈——呼哈——
站在捷運出入口,紀寬喘著氣四處張望。就是沒看見她,難道她腳程這麼快,已經進站去了?枉他還用跑的
錯過今天,大不了下次再行動,但決定了卻沒完成總是讓人覺得遺憾。
正當紀寬準備要放棄,舒繞珍出現了。她從轉角處的7-11里出來,手里捧著關東煮。只消那一眼,就能讓他原本低迷的情緒立刻昂揚起來。
三步並作兩步,紀寬迎了過去。
「嗨!」
「滋滋滋」本來她邊走邊埋頭享用熱騰騰的關東煮,突然有人喊她,讓她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看她張嘴頻頻呵氣的模樣,紀寬問︰「嘿,沒燙傷吧?」
繞珍瞪他。「還說咧,干麼這樣神出鬼沒地突然嚇人哪?」
「冤枉啊!」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有事嗎?紀先生。」她咬了口魚板,繼續往前走。
紀寬亦步亦趨跟著。「繞珍」
心里悄悄喟嘆,很久沒听他這麼喚她了,竟有些懷念哪。她繼續走,不睬他。
「繞珍」紀寬再追上。
丙然又喊了,不錯不錯,再多喊幾聲來听听。舒繞珍興了惡作劇的念頭。
紀寬索性堵在她跟前。「繞珍,給我一點時間,只要一點就可以。」
「只要一點就可以?」她抓住他的語病。「好,三十秒。」
三十秒?夠了!他要說的話只有一句。
舒繞珍覺得奇怪,這家伙直挺挺地站在她跟前,什麼話都不說,就這麼深情款款地直睞著她,不會是要她讀他眸中的意思吧?
「喂,你要不要說,不說我要走嘍!」被他瞧得不自在,繞珍發出了嬌嗔。
紀寬比了比要她噤聲的手勢,把她當第三者似地,輕悄悄地說︰「不要吵,我在等,用最後幾秒一次說完,這樣她會比較感動。」
這家伙,又再演了。她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樣弄得一肚子好笑。
既然這樣,她就配合倒數計時好了。「十、九、八、七」
「舒繞珍小姐請給我一輩子疼惜你的機會也許我不是最好的情人或伴侶有時甚至忘記顧慮你的感受但請相信我誠意不假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誠意也請相信我的愛意絕對是真請相信我不是因為寂寞所以來找你不是因為無聊所以來找你我想了很多很久發現答案只有一個」
「四、三」繞珍邊听,邊繼續倒數。
「就是因為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二。」到這里,她停住了。
「我愛你。」不知道這是第幾遍的「我愛你」,紀寬終于停了下來。他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要像剛剛那樣完全沒一點中斷地狂飆,實在需要很大的肺活量啊。
繞珍瞅著他吁氣的模樣,明明想大笑,雙眼偏又發熱。
沈默半晌,她才緩緩地、細聲細氣地說︰「紀寬,三十秒還沒有到。」
「嘎?」
唇角揚動,閃著黠光,繞珍好整以暇地重復一次。「我剛剛是說,三十秒還沒有到,你的話說完了嗎?」
三十秒還沒到?她不是早早就數到二了?紀寬還在喘,隱約覺得似乎又著了她的道。「你、你、你該、該不是要、要」
「噢,你前面的求婚台詞實在沒辦法讓我感動。」她聳聳肩。「也許你繼續說下去,把最後一秒用完,我就開始感動了。」
嗄?繼續說?
繞珍含笑看著他,睫羽刻意扇了扇。「你沒話要說,那這樣,我走嘍!」
「等、等等。」長臂一伸,擋住她的路。紀寬深吸口氣,屏住。
啊,身為男子漢,拚了啦!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舒繞珍掩嘴偷笑,心情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得老高。
「最後一秒什麼時候用完啊?」在一連串「我愛你」中,紀寬插了句問。
「這個嘛」她拿起還熱著的豬血糕,當著他的面大啖了起來。「等你說到第一百遍的時候。」
于是,在初春深夜的台北街頭,紀寬的「我愛你」
持、續、進、行、中。
緣結
這是她第二次從舒繞珍的手上拿到喜帖。
「哦?同月同日。」
「對外人當然不能說出第一次結婚的理由,我們只好說,趁結婚兩周年紀念邀請紀寬爸媽來參加,好彌補老人家第一次沒趕到的遺憾。」她臉上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甜,那幸福洋溢的味道更獨屬于真正的新娘。「當然,對我跟紀寬來說,是把它當第一次的婚禮。」
「嘖嘖嘖,試婚兩年,繞珍,你很前衛喲!」芳岳一邊跟她說話,一邊還得顧著懷里的寶寶。
她笑開。「畢竟我跟紀寬認識的時候,有太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遮住我們,好不容易才撥開雲霧、確定彼此,要走到這一步,實在不容易呀。」
「繞珍,你變溫柔了,也更美了。」芳岳由衷地說。
「是因為更懂得珍惜現在。」繞珍大大吁了口氣。「我和紀寬兩個人的脾氣都強,三不五時就會口角。為了這個原因,要不要答應他的求婚,我考慮了一年。」
「哦?」
「你知道的,要訓練紀寬可難得很,他狡猾得很,偏偏在情感的表達還是處理上,簡直拙到家了。」她氣鼓鼓地說。「明明,在外在環境上他有很多優勢,可是長期欠缺練習,反而讓他這方面特別糟糕,糟糕到一不小心就會輸去了他的幸福,非常輕易就輸去。」
「可你終究有法子的,不是嗎?因為你就是他的幸福呀。」
「噢,這方面我的確很有心得。」繞珍神采飛揚地挑高了眉。「就是要求紀寬天天做運動。」
「做運動?」這樣就行了?
「這個呀,在婚禮上,他會表演給大家看。」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繞珍嘿嘿笑道。「敬請拭目以待。」
「先偷偷跟我說啦。」芳岳難得興了好奇心。
繞珍想了想,還是不忍心隱瞞芳姊。湊頭過去,她附在芳姊的耳邊,用貓走步時的重量,極輕極輕地說了。
「那就是——三秒鐘,不間斷,要說愛我一百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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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可能
望舒
一直覺得人是很脆弱的,尤其在情緒低落的時候,只消外界輕輕的觸踫,就足以將心緒推向更神郁的深淵。
對許多單身的人來說,越是與甜蜜相系的節日,長吁短嘆就越是成群出籠;七夕、聖誕、跨年再加情人節,所有的熱鬧喧嘩仿佛都成了刺耳的笑聲,即使平時樂觀獨立又堅強,這會兒也不免被扎得疼痛了起來。因為,愛情與幸福沒有絕對相關,卻多少有染。如果可以,最好一整天就躲在棉被里,抱著枕頭或可愛的絨毛女圭女圭,假裝懷里正感受著柔軟,假裝四周全被溫暖霸佔,假裝在幸福的行列里自已並未缺席。
但,我還是喜歡走入實際的人群里,去感受真正的溫度,因為真正幸福的愛情並不存在于想像里;在想像里的甜蜜,叫作完美,並非幸福,而我們常常錯識了它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