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送給那還沒出世的孩子?
「他說,從知道要做爹地那天開始,他要天天拉奏一首曲子送給孩子。」跟著瞅向琴房,芳岳笑得柔暖。「生命是很神奇的,別小看正在成形的胎兒,他們可听得到外界的聲響呢。」
紀寬點點頭,視線還是留駐在琴房闔起的門板上。
芳岳猜著了他的心思。「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嫁給他嗎?」
「為什麼?」他挑眉。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願意包容我的好與不好,那是涵括了我從小到大的故事,辛酸的、快樂的、憤怒的、丑陋的,他從來不曾嫌棄過。」說到這里,芳岳不禁笑開了,那陽光般的清朗,是楊則堯為她生命帶來的。「Sean,我們的情況跟你們相反,當初,則堯可是完全不符合我的擇偶條件哪,可是,他還是勇敢地走進了我的生活,還有生命。」
到這里,紀寬是真的悟了——愛情是兩種生活的彼此侵犯、兩個生命的相互窺探,不如此,無法盤根共結一輩子。倘若他想一輩子擁有繞珍,也一輩子為繞珍擁有,那麼就必須付出他的心力。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情感更如是。
餅去,他總覺得關系能否維系的變因太多,于是習慣放任著,當遭受困境時,就用面具應對,在了解別人想法之前,就狡猾地先將自已放在安全的位置。
見他沈思良久,表情似乎逐漸明亮,芳岳順勢提出邀請。「Sean,要不要來看繞珍大學時代的相片?我可以講故事給你听。」
「哦?」
「那故事可精采得很!」芳岳喟了口氣。「Sean,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有她在的地方,絕對不會無聊!」
比誰都清楚?噢,他是那個No.1呢!為芳岳的這句話,他笑露了一口白牙。「何止不無聊,簡直就是永無止盡的挑戰。」
自舒繞珍離開後,今晚是紀寬的心情第一次亮起綠燈;現在,他已經明確知道要將感情走往哪個方向了!
她找到工作了!
就在先前她參加的才藝班里當櫃台小姐,同時還兼晚間媽媽烹飪教室的助教。
這份工作既可以讓她養活自已,又能讓她有機會繼續接觸喜歡的東西,譬如編織、譬如烹飪、譬如制作糕餅。
舒繞珍看看時鐘,六點二十分。唔,再過十分鐘,她就得先到廚房去準備老師示範用的各種食材。
叮叮叮——
懸在大門的一串鈴鐺發出聲響,有人上門來了。
「小姐,你好,我想報名晚間七點的媽媽烹飪教室。」
原本嬌巧的笑容,在見到來人後立刻收了起來。舒繞珍將視線轉向其他地方,就是不想搭理站在櫃始前的這個男人。
哼哼,紀寬。
紀寬見到她的態度,倒不以為意,始終都保持著微笑。「小姐,你好,我想報名晚間七點的媽媽烹飪教室。」
他重復了一次,如果她還是沒有回應,那他會說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小姐,你好,我想報」
「不好意思,先生。」裝死不是辦法,她硬擠出甜得會膩死人的笑。「七點那班媽媽烹飪教室已經額滿了。」
「我有打電話來問,另外一位小姐說,媽媽烹飪教室還有五、六個名額。」
噢,該死,她怎麼沒攔到那通電話。舒繞珍在心里暗罵,還是持續對他放送惡心的笑。「這樣啊,你進來前十分鐘,名額就滿了。」
「可是,我是五分鐘前打電話來的。」他表現得十分客氣,而且一臉無辜樣。「還是,你們有規定男性不得參加?」
啊,原來就是她進化妝室漏接的那通電話。去去去,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看來,只有先退一步了。繞珍拿起資料夾,佯作驚訝。「哎呀,是我記錯了,確實還有兩個名額,真不好意思喔。」
要演嗎?哼哼,Who怕Who!
「先生,請您先填這份報名表。」既然趕不走他,那就一切公事公辦。「還有我們一期的費用是四千八百元,也請您現在繳清。」
紀寬乖乖填表格,乖乖付錢,表現得好像真是要來學習烹飪的。
「還有半個小時,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里等嗎?」拿到學員證後,紀寬指著櫃台對面的座椅,笑眯眯地。
「可以啊,請坐。」她比了個請的手勢,也是笑眯眯地。
那個座椅,剛好可以看到櫃抬里的舒繞珍。他是打過如意算盤的,要趁這半小時的時間,嘿嘿,讓她一天一天熟悉他的存在。
沒想到,他才坐下,繞珍就站起身,往職員辦公室喊了聲︰「小玲,請你來看櫃台喔,我該進去幫老師準備東西嘍!」
臨要到廚房前,舒繞珍還故意回身,瞅了他一眼,帶笑的。
見她的注意力投過來,紀寬立刻拉直了唇線,就對著她擺出了最大的笑臉。
耍寶、丑死了啦!繞珍為紀寬那張笑臉打了評語,卻沒發現今天走向廚房的腳步特別輕盈,仿佛跳著舞。
本來,她以為紀寬是沖著她來的,但顯然,他並不打算浪費四千八百塊的報名費。上課的時候,他居然很認真地邊听邊抄筆記。切切洗洗,他都自己來,即便學員里有不少年輕女孩自願幫忙。
嗯哼,又來了、又來了。她就站在老師旁邊,對下面的狀況一目了然。那個大興銀行的行員根本是故意靠他靠得很近,而且老是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嗟,還裝可愛地皺眉頭嘟嘴巴咧!
惡、心、惡、心、惡、心!
「Vicky、Vicky、Vicky?」
「舒小姐,老師在叫你啦!」
台下的劉媽媽好心提醒,她這才如夢初醒。糟糕,對于台下的動靜,她觀察得太投入了。
下面響起一片笑聲,讓她尷尬極了。
「Vicky,請將排骨和調味料一拌勻。」老師交代她之後,又繼續跟學員們講解這道蔥烤排骨的秘訣。
繞珍一邊動作,一邊不忘偷偷注意著下面的動態。
哎哎哎,那位小姐,請不要趁洗菜的時候故意踫他的手,OK?
圍裙的結他自己重綁就行了,那位小姐,這種事不必著他吧?
整堂課下來,至少有十來句話她想沒氣質地丟罵出去,可最後,統統只能憋在心里。再者,男主角本人似乎根本沒發現,他在這個媽媽烹飪教室里被眾位伯母、阿姨、姊姊、妹妹當作多大的一只肥羊,還不斷展露他迷人的笑容。
氣氣氣,氣死她了!
「Vicky,你在做什麼?」老師講解告一段落後,轉頭看看台上的情形,立刻發出高分貝的驚呼。「你把最後的淋醬當作調味料了!」
動作瞬間僵硬,然後,舒繞珍看到台下二、三十只眼楮全部變成利箭,同時朝她射來——呃啊!當場,她就落得中箭身亡的悲慘下場。
至于罪魁禍首,不用說,就是他!就是紀寬!
自從紀寬發現她六點半必須到廚房工作,以後,就未曾提前抵達,但也因為這樣!她只能遠遠地站在台上看他,遠遠地,連吵嘴都不能。
原本是她想避著他的,現在,這反而讓她覺得難受極了。
幾堂課下來,紀寬不僅得到年輕女學員的喜愛,連那些媽媽級的也將他看作是新好男人的代表,有女兒的想介紹自己的女兒,沒女兒的也爭相要替他作媒——這尤其令她酸到了極點。
真想!她真想當眾宣告,紀寬的老婆就在現場,而且不巧就是她!
但當初說要離婚的是她,離家出走的人也是她,這下子,就算嫉妒得一塌糊涂,她能怎麼辦?
為了等她,紀寬直挺挺地站在才藝班的門口。經過這段時間的累積,他選定今晚;秉持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他要背水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