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赤梟堂精銳盡出,終究,敵不過待戰已久的玄鷹;聶颯以實力證明了他的做不是妄。
「關司鵬,你有整個赤梟堂陪葬,就算是死,也該瞑目了。」看著橫陳地上的尸首,他輕輕笑了。「這些陪葬品,是我對你最大的施舍,所以除了死,你別奢望我會給你其他選擇。」
雖然對決的結果難免有傷,但此刻,聶颯只感受得到狂灼的快意——這世上,有什麼比「心願即將達成」更令人興奮的?
「寒笙,你帶眾家兄弟回堂療傷。」
「鷹主,你的傷……」
右手一擺表示毋需在意,唇畔冷笑勾起殺意。「我去總殿向門主報告。」
聶家二三十口的血債,也該是關司鵬清償的時候了。十多年來,他日夜等待的復仇,終于,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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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達達——的達達——同是夜幕將升之際,此時的羅緋衣正坐在大騾車上,一路的顛簸雖然攪得她胃酸陣陣上涌,但松綁了的心情卻釀出微溫的喜悅,因為,她的離去可以讓聶颯的韌命獲得更進一步的保障。
為此,應該開心的,即使胸口隱隱作疼,還是應該開心的!
從今以後,她和他,天涯各一方,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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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絕天門總殿。
聶颯抬眼向朱色漆金邊的大門,關司鵬就在門內;睽別數年,再次相見,就是索討他的命。
當年,是關司鵬血洗了鏢局,將他從無憂的童年推落仇恨殺戮的深淵。到現在,他還記得——當他听到奇怪的聲響從房間沖到廳堂時,鼻息間充斥著腥味,整個地方像是被深儲漂染過,一具具尸體成了最冰冷的綴飾,而他的爹娘——亦在其中……那天,剛過了他十一歲的生日……
記憶,在鷹眸里燃起嗜血的光芒;眼前這扇朱門,再怎麼沉、再怎麼重,他都必須推開,因為——關司鵬就在那里!
「門主!」他微微一揖,關司鵬就在紗幕之後。「玄鷹不負使命,赤梟叛賊已經全部殲除。」
「很好!你要什麼獎賞?」
「玄鷹想見門主金面。」態度沉著,聶颯不卑不亢地說。
「好!」幕後沉默半晌,才道。「其他人暫退,不得擅闖。」
眾人已被摒退,如今,借大的廳堂,只剩他與關司鵬了;聶颯凝起所有心神,靜待時機。
簾幕後,再度響起聲音。「你真正要的獎賞,是我的命吧?」
「你很清楚。」既然對方是聰明人,他就沒有必要繼續裝傻。
「你已經強到可以挑戰我了嗎?」
劍眉一挑,冷笑一動。「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很好!我給你一掌的機會,這一掌,我不還手,你試或不試?」
「試!沒理由不試」寒酷的笑意加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是你教我的。」要殺關司鵬;他可以不擇手段。光明正大?那不過是個笑話!
聶颯暗暗運勁于右臂,修地雙足一點,身形如掣雷馳電,一招「定風波」就往幕後招呼去。
就在這個時候——「聶颯,住手!你不能殺門主」嬌叱驟響,青色縴影飛迅闖人,是青鷗練如灩。
練如灩話未說盡,就听到「砰」地一聲,聶颯石破天驚的一掌穿幕而過,結結實實擊在關司鵬的胸口。
被穿破的帝幕緩緩飄落,聶颯頎長軒挺的身子就立在門主寶座之旁,冷冷地脾睨著關司鵬。這是自他領命統御玄鷹堂數年之後,兩人第一次相見。
「很好,你確實……確實夠強了!」中掌後的關司鵬,狂邪的神色間竟還透得出一抹笑。「看來,仇恨將你鍛鏈得很好,哈哈哈哈哈!」
笑聲未歇,喉頭一腥,關司鵬噴出大口鮮血,襟前染上了怵目驚心的紅。
「門主——」練如灩搶近,二話不說便提掌拍上了關司鵬背心的至陽穴,內勁急運;當她知道聶颯要見門主,就立刻趕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這是我與關司鵬的個人恩怨,我勸你最好不要插手。」聶颯亦道。「聶颯,他不只是門主,更是我們的師父呀」她又急又慌,內力不斷輸進關司鵬體內,卻好像水流注人破底的缸,全沒消息又不見起色。
「對我來說,關司鵬自始至終只有一個身份,就是仇人!」話是說給練如灩听,狠絕的眼光卻緊緊抓著關司鵬。
「很好!就是這個眼神」強提一口氣,關司鵬狂妄說道。「當初我殺你全家,卻留下了你,甚至收你為徒,就是為了這個眼神!」
「所以,你將雛鷹養在身邊,看這雛鷹長成後會不會反咬主人一口?」他永遠記得十一年前的某夜,那是他第一次殺人——當手中長劍貫穿人體、血光四濺,而他忍不住陣陣作嘔時,座上觀視的關司鵬竟是狂笑和贊美。
「你這只雛鷹,長得很好。」關司鵬勉強勾起一邊唇角,突然,他轉向了練如灩。「從今天起,絕天門門主就是聶颯了,青鷗掌律,由你來宣布最適當。」
「可是,門主——」這話,像是遺言啊……
「我的絕天門,只有……」話說到一半,鮮血再度奪口而出,關司鵬卻絲毫不以為意,笑了笑,繼續說︰「最強的人才可以繼承,我的絕天門……」
氣逐漸弱了,目光逐漸散了,關司鵬以最後的氣力,緩緩閉上了雙眼,沒帶走的,是僵在臉上的狂妄笑容。
聶颯怔怔望著整個場面,原以為關司鵬的死,會是最甜美的勝利果實,更是過去噩夢的埋葬,但為什麼他沒有喜悅?
「恭喜你,拿到絕天門門主的寶座,也復了仇。」是練如灩,沉冷的語氣倒成了最大的諷刺。
「不!我終究是輸了!」聶颯面覆陰翳,慘慘一笑。「他就是要讓我繼承這個位置,最後,根本是如了他的意、稱了他的心!」
「從小,我們三個師姐弟里,師父最器重你,也許你沒發覺,但我和垚冰都清楚得很。」練如灩沒有看他,兀自環著關司鵬的尸首,平靜地說。「師父只看得到最強的人,而你是。」
聶颯顫巍巍地後退了兩步。十多年來,他憑著復仇的意志不斷往前精進,真正完成時才發覺情況不如預期,屯在心頭的恨,是消除了,但消除之後呢,又該用什麼來填補那些空間?難道是衍生出的許多雜亂思緒,還有——空虛感麼?
驀地,心湖映上了一張清麗絕塵的嬌容……
他想見她,瘋狂地想見她!
羅緋衣——如今,這世間唯一能讓他覺得真實開懷的,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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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晤……」離開玄鷹堂不到一日,羅緋衣便開始覺得身體不對勁了,先是體內冷熱交替,接著開始時而清醒、時而昏沉。
「我瞧這姑娘八成是染了瘟疫,才會病成這樣兒,可憐哦……」同騾車的一位大娘憐憫地說,並轉問車夫。「這附近可有大夫?」
「至少還得再趕個兩天路。」
「不行不行!不能再留她了!」騾車內其他人也加人了討論。「要是大伙兒因為她而染上了病,可怎麼辦?依我說嘛,就把她丟在這里算了。」
「這怎麼成?一個大姑娘家孤零零地被丟在荒郊野地,莫要說被人欺了,只怕豺狼虎豹也不會放過她。」
羅緋衣合著眼,氣力似乎已經全被抽空,只能任由眾人的蝶蝶爭辯在她昏沉的意志里喧嘩。
「……她分明是帶瘟……」不知道是誰,在話中插了這麼一句。羅緋衣听著,卻忍不住想笑——為世人所不容,合該是她的命吧?至于原因,可以是邪祟,可以是帶瘟,總之,羅緋衣這三個字,等同于他人的死厄與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