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殺人。」
「哦?」
「我只是想洗刷我的冤屈。」
「我似乎沒有任何答應幫助你的理由,不是嗎?」步斂塵說。在這件事上,顯然他倆利益是相沖突的。
「哦?是嗎?」對于他的反詰,她澄澈的眸光微微泛起了笑意,晶燦燦地。「我不以為你會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你──是嗎?」
眼前這位姑娘的機敏和勇氣再次得到步斂塵的欣賞,能夠神色自若對他說出這般話的,只怕她是世上第一人吧;光憑這個,他就沒有說服自己不睬她要求的理由或藉口。
「我的確不是!」事實上!步斂塵有回她一記上揚唇角的沖動,但畢竟對他的臉部線條來說,那是個太過陌生的動作。
「說說看你的想法和條件吧,我會慎重考慮的,或許會應你所求也不一定。」他接著說,至于適才獨處時她所表現出來的脆弱無依,這會兒他真的開始嚴重懷疑起來了。
「嗯。」綴在她雪頰上的兩枚笑窩想要找出指名要宮茜衣生命的買主。「唯有如此,她才能把自己的冤情徹底洗淨。
「我不知道買主為誰。」
「嗯。」她對他這樣的答案並不詫異,那麼她到底應該如何行動呢?抱膝坐著的完顏慕南輕輕將下頦兒擱置膝頭,腦里的思緒如梭織般地迅速運轉著。
沉吟半晌後,她再度昂首,向他說道︰「我可以尋求你的保護嗎──在我找到背後操縱的那只黑手以前?現在的我要是被官府逮著了,大概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就會被送上刑場;明劍山莊主人的命案,沒有哪個官吏敢放在手里拖著!包何況……」我是女真人!她在心里把句子完結。
「你……為何執意要追查出結果呢?他並未正面回答她。「這對你來說不會是件好事的。」
一個不諳武功、嬌滴滴的姑娘家?實在是太勉強了。
「其實我的要求並不算過分,我只是不希望下半輩子必須過得躲躲藏藏,我只是想清清白白地度日。這樣的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她侃侃說出心里的話。
「況且,這種心狠手辣的惡人不值得讓我替他背負罪名!」
「哦?那我這等惡人不是最好離你遠遠的?」步斂塵挑眉道。
嫣然一笑,在她清麗不可方物的容顏旋出秀而不媚益發清晰。她那灼灼華光、細蜜的眼睫輕快地扇了兩扇,半說笑的語帶無奈說︰「是呀,我正在覺得委屈呢!」聳了聳肩,繼續遭︰「沒辦法!我別無選擇!」
「說吧,你願用什麼做為報酬?步斂塵向來講求一分付出一分回收的。」他的語氣仍是淡淡然;不過,此話一出,等于是答應與她進行這椿交易了。
「銀兩,我沒有!」完顏慕南坦白招出。「我就這麼一個人,如你所見。」
「嗯……」沉思片刻,他緩緩做了如是宣告︰「就當我的婢女吧,在你找到幕後主謀以前。」
她盯著他瞧,他的表情在影翳下顯得模糊;今天的陽光忒也強了,讓她直視他的眸子必須微眯著。
「好!成交!」套用自己剛才的玩笑話──她實在別無選擇呀!
于是,步斂塵伸手向她。
完顏慕南一怔,隨即明了他的意思,無聲的唇角輕揚再度嵌上了秀容;接著,她把自己的柔荑放進他偌大的掌中,極其慎重地。
他微一使勁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拉起,亭亭立在他的面前。
終于,他的表情不再讓她覺得遇不可及;她看到了──在他冰冷依舊的眼眸深處,隱隱有簇火苗在躍動!
第二章
「公子爺,參茶來了。」
「說好不叫我公子爺的!」男子原本正坐案前,專心地覽看著書文;一听到她軟如雲絮的聲音柔柔在房內響起,立刻抬首給了她一記溫和的凝睇,微笑說道巾她微微低楮頭,含羞半斂眉地輕輕搖了搖,粉頰驀地蘊起一抹胭脂色。
當初慌亂中失足跌落山崖,若非遇上公子爺,只怕她早已成為荒野里的枯骨一堆、黃土一杯了;身無長物的她,唯一能夠報答公子爺救命之恩的方式,就是盡心盡力地服侍,雖然──這並不是出自他的要求。
瞧她嬌怯怯的模樣,當真有種不自知但惹入無限憐愛的氣質。鐘易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很想出言逗逗她,看看她雙頰上清艷的玫瑰紅能泛濫到什麼程度,又覺得如此行逕未免有失君子風範。
最後,真正出口成聲的,只有她的名︰「問巧」
「公子爺還有何吩咐?」她飛快地揚睫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
「叫我鐘易!」
她明明性子柔婉,卻偏偏在某些事上有著令人費解的固執;就舉稱呼一事吧,任他五個多月來說破了嘴兒,她仍是堅持喚他「公子爺」,從來不肯松口。
每次听他這麼說,不知所措的滋味兒便君臨了她的所有知覺。其實,她大可遵照他所說的,直接以姓名相稱,可是──不行!她對自己再三申誡過,總有一天他們將離分天涯,到那時,她不敢、也不想被感恩以外的情愫啃噬得體無完膚。
「公子爺,」她低低說道,仍是沒有勇氣與他四目相對。「參茶不喝會涼掉的,您還是快用吧,沒其他事的話,問巧想先告退了。」
「是告退,還是──逃?」鐘易目光如炬地看著她,心底暗暗地嘆了口氣,這姑娘應該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問巧下去了。」問巧咬著下唇,匆匆丟下一句,便轉身急忙離開他灼灼的注視;至于,是告退還是逃……不遑多論,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
鐘易只能微怔地看著她的背影迅速為夜色所沒,總擔心自己逼她逼得緊了些,但若想解「情」一字,談何容易呀!
輕扯了扯臉部線條的無奈,鐘易強迫自已把注意力放在書本上頭。
「大人!」這次進房的是他的貼身侍衛方峻。
鐘易再次自閱讀的專注抬頭,端著神色,問別道「何事?」
「京城來的王公公現在大廳候著呢!」
「京城來的?鐘易喃喃一問。水患救災撫民的工作已經差不多到一個段落,看看情況合該是回京繳旨的時候了;然而皇上卻派人遠從京城帶消息來,莫非,又有新的差事?
※※※
「主人,其實完顏丫頭是死是活,咱們犯不著管,不是嗎?」
「不,她不能活在這世上!」男人冷冽的聲音響起。一句話,宛若生死簿上的判決,一筆就注定完顏慕南再無半點生機。
「但是她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嗎?」
「不,至少她知道凶手另有其人;若是她在縣衙門吐露出是‘回雪驚鴻’犯下的,難保不會有人對我產生懷疑,畢竟人人都知道‘回雪驚鴻’是名拿買命錢辦事的殺手。」男人陰側側地說。「能得到今天這種局面,實在是不容易,我不想冒任何失去現狀的危險!」
「屬下會多派人手尋找完顏丫頭的。」
「嗯……直接解決掉吧,省得夜長夢多。」男人輕描淡寫撂下一句︰右手隨意一個揮撥,仿佛這世間已無完顏慕南的存在。
「屬下即刻就去準備。」
「如果到下月十一之前辦不妥,你就走一趟素女湖雲水閣吧!」男人臉上是陰狠狠的笑,捻捻下髯,說︰「請‘回雪驚鴻’出手的價碼不菲,但是,值得!」
沒錯!這件事必須成功,沒得商置!
※※※
「請用。」她捧進一盆水,準備給步斂塵淨臉用的,芙蓉面上有著冷淡而禮貌的微笑。
「嗯。」他輕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