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大幫主啊,可不可以跟你打個商量?」看到那個大老虎感激涕零的滑稽樣,浣寧露出了狡獪的笑容,雖然威脅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招數,但,非常時刻需用非常手段曖!這可不是她沒有同情心唷!「那船上那批人呢……嘿嘿……大幫主可得高抬您的貴手啦!」
這……這……這臭小表,分明是只以為有老虎撐腰的狐狸嘛!祝肖虎心里咕嚕咕嚕老大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唉……那白花花的銀子呀!
表靈精應浣寧得逞的滿意笑容,和祝肖虎遭迫的無奈苦笑形成強烈的對比,瞧在梅漱寒的眼里,真是有趣得緊,在接受挑戰的三天到來之前,他還是情難自禁地微微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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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頭,你……沒事吧?」三天後當房門開啟,出現在應浣寧面前的梅漱寒憔悴得令她委實心疼起來,她二話不說立刻上前挽著他,就算他沒有虛弱到要人扶持,她也要他知道這三天她是帖著他、念著他、關心著他的。
梅漱寒向她放松一笑,累是真的累了,但看到她見著他的那種欣喜笑顏,平常強抑的所有感性思維都獲得釋放。
「喂喂喂,小伙子,我兒子的情況到底怎樣?」偏有一只不解風情的大老虎此時粗魯地插話進來。
梅漱寒輕輕點了點頭。「大體上沒事了。」
「嗯……很好!」祝肖虎開心到決心要給他一個狠狠的擁抱,腳才跨出一步,才驀地發現這小子的話似乎哪邊不對勁,動作立時僵在當場,半晌才張著銅鈴大眼,對梅漱寒吼出聲來︰「大體?什麼叫做‘大體’?你倒給本幫主解釋清楚!」
「喂喂喂,大老虎,」應浣寧學他剛才喊梅漱寒的口吻,為大木頭得到如斯待遇抱不平。」你就讓大木頭先歇一會兒嘛……他可是辛苦了三天三夜都沒睡呢!」瞧他那眼楮四周築了一圈兒,肯定是這樣。
他看她一副堅決保護自己的樣兒,真是又感動又好笑的,溫柔地對她說︰「沒關系!」
轉向祝肖虎時又恢復他一貫的沈穩平淡。「他會好起來的。」
說完兩人就逕自離開了,對于祝肖虎的問題的解釋,留待他補眠之後吧……
哪……哪……哪有這樣的?祝肖虎哭笑不得地盯著相偕而去的兩人,真是只能無言以對,他--旁人聞風喪膽的堂堂鬼蛟幫幫主,居然對他們沒有絲毫威嚇作用,反而有敗給他們的感覺,還是敗得一塌糊涂、敗得徹徹底底!
哪有這樣子的嘛……
第五章
終于再度踏上前往大理的路,這一樁小小的意外,讓他們本就緊湊的行程更形匆促,所幸祝肖虎是個言而有信的人,真的派人以快船送上一程,才不致延宕太多時間。「木頭,沒想到你也那麼老奸巨猾咧!」浣寧塢著嘴、縮著頸項竊竊地笑著,好像抓著了他的把柄。「留一手以防他們言而無信,這樣的話,就不怕大老虎不給那些人服解藥、不放他們安然回來了,是吧?」
梅漱寒對自己環抱在懷中的小女子實在是沒法子,輕輕敲一下她的腦袋瓜兒,微笑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是啊,那家伙是中毒,你用內力把毒素逼出來,又以針灸暢其滯氣、活其筋脈,頂多好好調養身子,可沒理由還需要半年後你復診才會完全痊愈,對不?」她眼瞳靈動地溜溜轉著,得意的神情絲毫不掩。
「你哦!」他愛憐地點了點她的鼻頭。「真是鬼靈精一個!」
「我表嫂以前受過內傷,我覺得那才真的難治咧!」不知怎地,看著大木頭,總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蘇意楮。
「哦?那後來呢?」他喜歡看她侃侃而談的模樣,像是整個人櫛沐在陽光春風里似的。
「後來就好了啊,所以才會成為我的表嫂呀!」她不想泄漏太多,要是讓大木頭知道她是衡洛園里的人,也許會把她丟在某家「巧織坊」的鋪子,這樣不等于被抓回去一樣嗎?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轉移話題。「大木頭大木頭,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嗯?」既然她不想多談自己的家人,他也不想勉強,順著她的話走就是了。
「你到底姓啥名啥?我覺得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啦,這樣才像是朋友嘛,對不對?要是有人問起我……」
「梅漱寒!」
「我才知……」她一個勁兒地滔滔說著,像連珠炮一般地,就是想要說服他報上大名,沒想到還在自我沈醉的當兒,他就截斷她的樂趣。
「啊?這麼干脆?」她簡直不敢相信,人滑移到他胸膛的右半邊,眼光朝左後上方斜睨過去,直直瞧進地含笑的眸子。
這個小寧兒怎麼可以有趣到這種地步呵?對于她發愣的俏臉,以及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實在是難以招架,終于在強忍無效下,宣告棄甲投降,「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俊秀的五官散發一種稚氣未月兌的魅力。
這是個什麼樣的夜晚?太……神奇了吧?這是她認識的大木頭?浣寧再次挑高柳眉、睜開明眸,詫異地盯著他,卻遲遲不敢開口應聲,怕是她自個兒的幻覺。
「傻瓜!」他笑斥,拿她沒法子地搖了搖頭。「夜不早了,進艙歇息吧!」
「唔,不要!」她用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胸膛,用行動無言地表示她今晚決心要賴在這里了。
「會著涼的。」真是不改大夫本色。
「我知道你很暖和的!」浣寧給他一個甜得幾乎可以滴出蜜汁的笑容,隨即閉上眼,不讓他有任何再申訴的機會,小臉蛋盡是賴皮得逞的滿足。
梅漱寒無奈地凝睇著她的睡容,知道自己開始縱容她了;對于這種窩心的幸福感,他,差不多已經忘卻了……
十五年來,跟著師父習醫術、練武功,很習慣沈默寡言、多做事少開口,因為師父就是要他這個樣子,久而久之,以後每次想起七歲以前的自己那個不知人間有疾苦、有生老病死的小男孩,他總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好陌生、好遙遠。
世上沒有「梅漱寒」這個人的過去,對他,真的是太久遠了……
夜風拂吹,挾帶著細碎的潺援,月影清清地在沈黑水面上映照出流動的紋路,人,被裹在一波波上下輕搖的韻律之中……
原來,醺然醉意不一定要來自醇酒甘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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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頭,」她還是習慣這麼喚他。「這兒就是大理了嗎?」
經過數日在河上的航行,他們終于進入大理的國境,只是要到都城大理府還得步行上好些日子,而且大理國內多丘陵起伏,加之以水道縱橫,故對外地人而言,通行不甚容易。
梅漱寒本來擔心她會抵受不住連日的辛苦奔波,不過瞧她仍然像只小雲雀似地始終笑語不絕,想來是低估她了……
「嗯。」他輕應道,一邊用自己的衣袖為她拭了拭從額際順著頰緣姣好弧度滑落的汗珠,動作極盡輕柔。
她將望著遠景的目光收回,斜斜向上對著他投射憐惜體貼的眸子,半含羞地燦燦一笑,依著他拂過的軌跡,趕忙用自個兒的衣袖胡亂抹了抹。
「大木頭,你到過北方沒?」浣寧順勢拉下他在她頰邊駐留的手,揣在自個兒的柔荑里,他修長的手指總是讓她忍不住想好好把玩一番。「有沒發覺這兒真的跟北方相差好多呵?就算是孤山殘水也端著秀媚清麗,細致絕美到讓人誤以為這是桃源仙境!」
「嗯。」梅漱寒頷首。「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