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武到用時方恨拙」呀!要是纏著表哥表嫂把點穴功夫學精了,根本就不必在這里提心吊膽。她忍不住小小地埋怨起自己來了。
丙不其然,她憂慮的夢魘成真了,才剛探出身子,就發現好幾個賊子手拿家伙已然候著她了。沒法啦!不得不硬著頭皮闖闖看了……
隨著賊子一個一個加入,她漸漸感到無力招架,更何況她手里握的是短小的匕首,縱使能斬金削鐵,仍舊無法與他們的大刀相比。
眼看刀刃就要往她身上砍去,突然,「啊--」幾名持刀向她的水賊同時發出痛嚎,右手仿佛氣力盡失,手上的大刀拿不住,紛紛落地。
這是怎麼回事?浣寧很想好好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時間緊迫,她不及細想,才往船的方向跑了兩步,又有另一批水賊朝她襲來……可同樣的歹運亦降臨在他們身上。「是誰?」她瞧見那些慘叫的水賊右肩後頭都插著一根金針,分明是有人出手相救。
大木頭……會是你嗎?
其余的水賊見情況如斯,不敢再任意向前,只得將她團團圍住困在中間,雙方陷入凝重的對峙氣氛中,像是繃緊的弦似的,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大木頭,是你吧?」她終于還是喊出口,雖然不知他人在何方。
沒有任何回應。
「哼!不答話就算了!你甭插手,這是我自己的事!」她火了,哪有人老是這樣的嘛,難不成還在跟她嘔氣?可是,即使情況如此,她還是不以為自己出手救人有錯,自然也就沒有必要一副卑躬屈膝的認錯模樣,求他出手解危。
梅漱寒其實不是在跟她鬧脾氣,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吧!不知自己該以麼樣的態度面對她,不知她會以什麼樣的態度看待自己。
另外,他不想她有任何「被救」的感覺!
對他來說,這不是「救」,而是「保護」!他不要半分她的感謝,他,不過是對自己的心誠實,對自己的承諾負責!
是的!在十五年前的淮水岸,他給自己的承諾他要守護他想要守護、願意守護的一切。
寧兒,就是他目前最想緊緊守護的人呵!
應浣寧看這局面值著也是僵著,既然想逃也是無路可逃,好吧,豁出去了!她主動挑起另一波的刀光劍影。
情況的發展與剛才雷同,浣寧奮戰沒多久就明顯地左支右絀了;面對這麼多凶狠慣了的水賊,她這素來被保護得好好的小泵娘能力拚至此,已經讓她對自己有點小小崇拜了。一個昂藏的黑色身影飄然進入他們的武斗圈子中……是他,終于按捺不住的梅漱寒!
「大木頭!」她喚了他一聲,手里的匕首沒有絲毫遲緩停滯。
「嗯!」他應道,捻在指問的金針已經飛快射出數回了,只瞧見水賊們呈同心圓狀一一倒地,哀嚎聲像是打在岸頭的浪潮般一波波迅速漫延開來。
「且慢!」一聲暴喝從寨子的方向傳來,心有畏雇的小嘍立刻笑逐顏開,來的人正是他們的幫主祝肖虎。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動咱們鬼蛟幫的人,活得不耐煩了,是吧?」他一來到就鼓著洪若沈鐘的大嗓門兒,霸氣地說道。
梅漱寒文風不動地立在當場,絲毫無半點畏懼,對于他的挑釁全不加理會,倒是一只手抓扶著浣寧的肘,一副保護非常的模樣。
怎麼可以,我們正在吵架中耶你這冷血的大木頭,姑娘我可沒這麼容易就跟你和解!她使力甩了甩臂膀,卻擺月兌不了他的鐵腕,咽不下的這口氣索性發在給這鬼幫主的回話上。
「怎樣?他就是不想活,你們有本事送他上西天嗎?」她也霸氣十足地說,想當然爾,浣寧口中那個嫌自己陽壽太長的「他」,就是她身旁的這根大木頭。
「你這小表……」祝肖虎顯然是不滿她沒有禮貌的應對,雖然他自個兒的語氣也不是很好,但他是幫主欸,總該有點特權吧!
正當他怒氣被挑起要破口大罵之際,他身旁一個著長袍、書生樣的人趕忙拉住他,很快地附在他耳上說了些什麼。
祝肖虎立刻從張牙舞爪的猛虎變為溫馴小貓,臉上狂脹的火氣消逸無蹤,他再次開口居然語氣恭敬許多即使用詞還是頗為粗魯︰「你們兩個小伙子有哪一個是大夫?」
「我們沒有義務回答你吧!」她送給大老虎一個丑丑的鬼臉。
那個書生樣的家伙開口了︰「兩位官人,我家少幫主三年前突然身患怪病,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昏迷不醒,有時又會突然全身抽擂口吐白沫,遍尋名醫珍藥都惘然無效,幫主為此事甚感憂心,想來兩位官人一定對藥石小有研究,才識得‘孟婆草’,不知可否請官人為咱們少幫主診斷診斷?」
「這……」她有些猶疑,看那惡霸一下子氣焰全消的誠懇樣子,她還真有那麼一點心軟了,可是會醫術的不是她,認出「孟婆草」的也不是她,就算她動了側隱之心,又有何用?那根大木頭哦……唉……甭盼啦,這麼冷血!她一想到這層又不禁狠狠朝他瞪上一眼,哪有懸壺濟世的大夫像他這麼沒人性的!
「哦?」梅漱寒倒不同于方才,他挑眉主動回應發出一個問號,目光炯炯地望著祝肖虎,等待他給予進一步的保證。
祝肖虎搔了搔後腦,不明所以,仍是一頭霧水,直到那名書生在他耳邊提示了兩句,他才恍然大悟地撫掌哈哈大笑。「好好好,本幫主答應你們,不管事情結果如何一定讓你們毫發無傷地離開鬼蛟幫,而且,本幫還派手下一路護送兩位出這水域,夠誠意了吧?」
他衡量半晌,頷首允了祝肖虎之言。
「兩位請隨小人入內。」書生有禮地在前頭帶路。
這大木頭怎麼轉性轉得這麼快?應浣寧愣愣地望著梅漱寒,沒料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心里很是不解。
他回看了她一眼,免得她寫滿困惑的表情可愛得令人抨然,微微地揚動了唇角,輕得連一旁的她都沒有發現……
※※※
「如何?我兒子情況怎樣?你倒快給本幫主說句話呀!」祝肖虎看他診脈後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急急問道。
梅漱寒仍是全神沈在他的思索里,沒答話,這鬼蛟幫少幫主的情形當真詭譎非常,他腦中閃過的是一種傳自天竺的蕈類,可是這種蕈類早在李唐時代就未在中土現蹤,梅漱寒自然也不曾見過,只是瞧他怪異的癥狀實在……實在是沒有其他醫書藥經有類似的描述,除了誤食這種天竺蕈。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狀況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給我比較詳細的說明。」他冷靜地說,不論如何,這是他的職責,尤其像這般棘手的病癥,對他無疑更是種挑戰。
「唔……你是說……黑色、外緣呈楓葉形的菇類?」听了一番敘述,梅漱寒把意欲得知的部分截取出來。
「是啊!少幫主還說,那種生得奇怪的菇類顏色簡單,應該是可以下肚的,所以……所以……」
「大木頭,你的意思是說,這家伙是吃了那種東西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兒的?」一旁的浣寧專心聆听下來,約莫抓著了梅漱寒的思考方向。
「嗯。」他幾乎能夠斷定,鬼蛟幫少幫主昏迷不醒長達三年的原因了。只是,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說實在的,對于能否治愈他,梅漱寒並無全然的把握,但他必須試上一試。
「給我三天的時間,我盡力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