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晴沒多瞧那具尸體一眼,就直接對上常自笑的目光,冷冷地說︰「完顏霍呢?」
「很抱歉,王爺不在此。他和我另外三個徒弟晚幾天才會打這兒經過。」
「那麼,」她對于這事實很快便接受了。「今日就先拿你開刀。」
「且慢,這兒都是不相干的人,在這里開打難保不會有人和地上那個老頭一樣。」他指了指蘇忠。「敢不敢我們到別處一較高下?」
蘇意晴猶疑,誰能擔保常自笑未作事先的埋伏?
「你不必擔心,對付你我無需靠埋伏。」他甚是有把握,得意洋洋地說。「這樣好了,地點你挑,我隨你去就是了。」
蘇意晴未語,展開輕功往東而去,常自笑自坐騎上躍起以輕功相隨,連在這內勁耗損上他亦不願佔這後生小輩的便宜。
隊伍在負責的軍官整頓後,重新上路。
※※※
隊伍出發沒多久,就又被迫暫時停頓,原因還是一樣──有人……不!這次是有「一群人」攔阻他們的去路。
那領頭的男子著藏青長衫,身材高挺,一張臉清 俊秀,劍眉入鬢,鳳眼生威,只是難掩憔悴神色。
他並無惡言威迫,用一般尋常語調說道︰「奉勸諸位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我們只是想請各位到寒舍作客。」
這人正是項昱,他率部分義軍已在此恭候多時,至于他說的「寒舍」即是已解散而人去樓空的歸雲莊。
侍衛軍的統領策馬向前,與項昱對峙著,不知怎地,堂堂一名將軍在這無名陌生男子面前竟有怯意,他開口應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擋在官家軍馬之前,還不快閃?否則……否則……」
他發現自己「否則」不下去了,因為對手渾身散發的領袖氣質,讓他連嚇唬威脅的話都無法出口。
項昱沒多說什麼,他打了個手勢,侍衛軍的四周前後都圍滿手持刀劍斧棍的人,很清楚地告訴這些士兵們,除了顧服之外,他們沒有其他選擇。
的確別無他法。
「好吧!」統領只得如是道,畢竟他負責保護的是王府中的女眷,其中包括王爺的妻妾女兒,如有任何不測,到了中都他一樣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命他們放下武器,雙手高舉。」項昱說,並讓己方弟兄收拾士兵們置地的刀劍。但是,他隱隱之中覺得有問題──一匹無人騎乘的良驥?
「這匹馬原先有人騎嗎?」他問旁邊的士兵。
「原……原來是鬼王大人的坐騎,剛剛一名小子要向大人報仇,于是鬼王大人就先去解決那人,等會兒再同我們會合。」
項昱腦袋一轟,他幾乎可以斷定那小子是誰。
「那人一身白衣,俊俏年少,而且使劍?」他失去適才的冷靜,焦急地問。
「嗯。」士兵驚訝于他的神通。「你怎麼知道?」
「他們往哪去?」這幾個字是從齒中迸出來的,他的自我控制已到達極限。
「往……往……往東……東邊去了。」士兵對于他的急切感到無比的恐懼。
項昱無法在這里再多待一分一秒,何況情勢已完全掌握;他匆匆向義軍一名弟兄交代重要事項,便全力施展輕功追去。
意晴意晴,但願你沒事!
項昱腳步未曾停歇,這時即使天崩地裂也不能引起他的任何一點注意,只因他的心中已經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被一個身影佔據,所有的思維沒有其他人、其他事,只有她一人──蘇意晴!兩側景物如飛地一般迅速退後,但是項昱仍不斷嘗試著加快自己的腳步,他的心早已和蘇意晴一塊去了,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想做的是趕緊去與自己的心會合吧!
「你要守約哦,答應過會保護自己直到向我挑戰之日的,不能失信,不準失信!絕對不準!」
第十章
蘇意晴在一方空地停下腳步。這里不是常自笑的埋骨處就是她的葬身地,她老早就有此覺悟了。
她回身面對常自笑,右手已握住劍柄,戰事一觸即發。
常自笑明白不能輕敵,但是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來應付眼前這個小女子是綽綽有余的,看著蘇意晴他就算不是態度輕松,至少也是神色自若。
日正當中,夏風吹刮起的不只是薰炙的燥熱,還有一絲黏膩,那感覺像極了一種紅色液體,從人身上流出的那種。
就在一瞬間兩人同時出招,那是屬于高手間的默契。
蘇意晴劍走輕靈,招斷意連,綿綿不絕,配合連常自笑都不得不贊的輕功,當真是一招未畢,二招已至;劍招初出時人尚在左,劍招抵敵時身已繞到其後,速度之迅疾、變招之靈動,實臻一流境界。
常自笑不免有些訝異,蘇意晴遠比他預估的要棘手得多、難纏得多。如果他不全力應付……
「嗤」的一聲,他右臂的衣衫已被劃破。
常自笑心悸之余,終于開口道︰「看來今日我勢必得全力以赴。你可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哼!」蘇意晴冷哼一聲,手上、腳步仍未有片刻停滯。
他一改之前七分守御,三分攻擊的方式,每掌都蘊蓄內勁,運掌不快,但招招均有雷霆萬鈞之勢,這下子無論蘇意晴如何變招,長劍再也不能挨近他周圍三寸。
二十招後果然她漸落下風,一方面是自己這般騰挪奔躍,時間一長確是大損體力,一方面是常自笑拿出真本事來。
「著!」常自笑輕喝,手掌已然拍上她的右肩;蘇意晴登時感到一股排山倒海之勁襲來。長劍月兌飛,半個身子都痛麻了過去。
但是她無暇去顧及傷勢,因為對手的殺著又馬上跟至;現下她更是左支右絀,抵擋得甚是狼狽。
「好,難得以你年紀之輕,能逼我使上全力,我就送你一個特別大禮,到閻王面前也就不會太寒酸了。」
「看清楚了,」他接著說。「這是我自創的‘陰陽兩極掌’!」
蘇意晴自不會坐以待斃,她向後縱躍;但兩人游斗這許久,常自笑對于她輕功的路子已模準了五成,左右兩掌封住了她所有的進退,讓得前面便躲不了後頭。
無可閃躲──她前胸後背各中一掌,喉頭微腥,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染紅了白衣。蘇意晴只覺五髒六腑仿佛全移了位,整個人摔跌在地再也無力起身。
此時,一粒石子破空而來,發出嗤嗤兩聲急響,力道大得異乎尋常,硬是逼得常自笑側身翻閃,與蘇意晴隔開數尺。
常自笑猜到來者是誰,半譏刺、半得意地微動了動嘴角。「你現在來不嫌晚嗎?」
項昱根本無暇去理會他的冷嘲熱諷,他俯去,兩手有些顫抖卻仍穩穩地抬扶起她的上半身。
一衣素白上的大片血漬不斷地鞭笞著他的眼、他的心,喚醒項昱內心的疼痛。
「是……是……是……是你。」蘇意晴吃力睜開眼,見到項昱無法不感訝異。
「是我。」他也很吃力才能讓自己表現如此鎮靜,天知道他這副平靜下是如何地波濤洶涌。
蘇意晴雙手開始抵住他的胸膛,使勁地要推開他。「放……放我下……下來,我不要你……你……管。」
實際上她根本是沒有任何勁力可以使,意晴卻依然固執地不願屈服。
項昱明白,誤會還沒澄清之前,眼前的她是不會讓自己照顧的;他不為所動,很快地封住她幾個要穴護著她的心脈,再輕輕地讓她躺著。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復原的。」
他深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最真摯的謄戀毫不保留地交給了她。
之後他起身,面色立刻凝重了起來,因為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是常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