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宛瑜瞥他一眼,「你走後一年,家父又有了搬家的念頭,他把房子賣掉,帶我們到南部定居。」
她的父親是女圭女圭設計師,听她的母親說,父親在她還沒出生前是搬家狂,往往一個地方住不到三個月,後來因為生下她,才買了房子與余家為鄰。
「那個女圭女圭還在嗎?」余翊想看看它,希望記起宛瑜兒時的模樣。
藍宛瑜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她垂下眼瞼,喉嚨哽咽著酸痛的苦楚。
「不在了。」
她的聲音轉為沙啞,引起余翊的注意。
「怎麼了?」他由沙發的另一頭起身,移近她。
藍宛瑜忍住眼淚,努力調適自己的情緒,不讓它崩潰。
「十年前我的父母車禍過世了,女圭女圭……就放在車上……」染滿父母的鮮血。她故作平穩的聲音到最後還是忍不住顫抖。
余翊皺起眉頭,心里起了一團陰霾。
「你的女圭女圭……不是一向不離身的嗎?」他嚴謹而困雞的開口。
藍宛瑜全身竄過一陣戰栗,她不自覺的環抱自己,久久無法出聲。
余翊凝視她,他知道自己的憂慮成真了。她當時多大?十年前她應該是十五歲,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卻親眼目睹父母死亡,甚至身歷其中……
「我知道不該這麼說,不過,我真的很慶幸你平安活著。」他擁抱她,希望分擔她承受了十年的痛苦。
藍宛瑜在余翊的懷抱里落下眼淚,埋怨的說︰「你的確說錯話了,你知道……我寧願自己也死了……可惡,都是你害我想哭!」她推開他,毫不優雅的用衣袖擦去眼鏡下的淚水。
「有什麼關系?你從小就愛哭,我又不是沒看過。」余翊倒不介意。
藍宛瑜睇他一眼,「那是小時候的事,我……早已經不哭了。」
她是倔強、死愛面子,如果他知道那晚的女人是她,一定立刻糗她了。那夜向他投懷送抱的情景又在她腦中重映,她紅著臉避開他的視線。
「你的父母過世後,誰照顧你們的生活?」想起兒時濃厚的情誼,那份深切如手足的感情很快又回來了,對于多年來的不曾聞問,余翊心底難免有些傀疚。
「我的父母沒有什麼親戚,一些遠親並不願意領養我和宛婷,而我也無意和宛婷分開。當我決定和宛婷獨立生活後,婆婆突然到南部來找我們,把我們帶回台北和她一起生活。不知不覺,她都照顧我們十年了。」藍宛瑜當時對梅花婆婆的出現既感動又感激,直到現在,她對梅花婆婆還是存著深深的感謝。
藍宛瑜出生前,她的父親最後一次的搬家紀錄就租在梅花婆婆家附近,婆婆為人熱心親切,與監家的父母很合得來,後來真的房子還是婆婆介紹的。
「我沒听外婆提過和你們住在一起,去看過她幾次也沒遇過你們。」他的母親也沒對他提起過。
緣分就是這樣奇怪的來西,明明周遭的人都認識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記得對他提起她,而在他幾乎已經把那段童年遺忘時,宛婷的一場車禍又把過去的時光拉回來了。
「婆婆倒是時常提到你,還常常拿你的照片給我和宛婷看。」藍宛瑜彎起嘴角,「你有空應該多陪陪婆婆,她老人家只有余媽媽一個女兒,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外孫,難免常常念著你。」
經藍宛瑜一說,余翊才發覺自己一直太忙于工作,疏忽了對親人的關懷。
「宛瑜,沒想到你長大之後會變成這麼懂事的好女孩。」
余翊的感慨立刻換來藍宛瑜的睨睇。
「你又不是我父親,干嘛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一張老氣橫秋的臉孔。
「我無法代替令尊,卻可以當你的哥哥,而且對我來說你就像親妹妹一樣。」余翊親切的微笑。
藍宛瑜凝望他。原來把她當成妹妹,才有這樣親切自然的態度。
如果他知道自己口中的妹妹,正是那一夜與他纏綿的女人,會是什麼表情?
「宛瑜,你現在在周通上班吧?」余翊總算拉上了正題。
藍宛瑜無意識地點點頭,心思還在上一個話題繞轉。
「那麼,你應該認識上官小雅了?」余翊倒沒有急切的表現,依舊是那副沉著的態度。
藍宛瑜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被問起,心跳猛地撞擊了一下,整整愣了三秒鐘答不出話來。
「宛瑜,你認不認識她?」余翊又問一遍。
「我……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她?」藍宛瑜反問他,不自在又心虛的絞扭著手指。
「你認識她吧?」余翊狐疑她干嘛那麼坐立不安?
藍宛瑜不敢看他,深怕他突然察覺她是他要找的「上官小雅」。
她故作鎮定地點點頭,「我認識她。」
她甚至不敢追問他到底問「她」做什麼!
「你和她熟嗎?」余翊注視她。
問她和自己熟不熟?你說呢?藍宛瑜皴著眉頭。
「算得上是好朋友。」她離開沙發,逃開他的視線,「我口渴,可以自己倒水嗎?」
「請便。」余翊走近她,「我想找她,你可以幫我的忙嗎?」
「不行!」藍宛瑜因為他接近自己而一時慌張月兌口而出。
余翊瞅著她,開始對她的態度產生疑惑。
「我……我不是不肯幫你,是……小雅……她前些日子說要出國一趟,現在可能不在國內。」藍宛瑜及時想到正牌的上官小雅曾經這麼說過,悄悄松了口氣。
「是這樣嗎?」余翊推高眼鏡,對藍宛瑜的觀察依然不減。
「是啊。如果你想找她,等她回國了我會通知你。」藍宛瑜喝了口水,故意泰然自若地面對余翊的審視,「不過呢,我倒想知道你是怎麼認識她的,還有你找她做什麼?」
她壯大膽子反問他,害怕他再這麼盯著自己看下去,早晚看出端倪來。
余翊顯然無意說明,他移步,轉回辦公桌後坐回椅子上。
「等你找到她了,我再告訴你。」他拿起無線話筒遞給她,「你要打電話吧?」
「對,我差點忘了。」藍宛瑜接過話筒,轉個身,偷偷吐出舌頭。
幸好,這一關過了。
既然他認不出她來,那就索性別告訴他。反正,她根本無意瞞他,是他眼拙,認不出她來!
是他的錯。
第五章
余氏醫院特等病房
「姊,你上哪兒去了?剛才有你的電話呢。」藍宛婷看見她推門進來,便擱下雜志。
「我去幫你買果汁了。」藍宛瑜把妹妹指定的果汁遞給她。
「對哦,我忘了。」藍宛婷不好意思地址舌頭。「你怎麼去這麼久?」
「我回公司一趟。是誰打電話找我?」藍宛瑜幫她收起雜志。
「一個男人,聲音很低沉。我問他是誰,他什麼都沒說就把電話掛了。」藍宛婷用吸管喝果汁,看姊姊這兒收收、那兒撿撿,視線也跟著轉來轉去。「姊,不好意思要你收拾,剛才是我一堆同學來鬧。」
「沒關系。會不會是打錯電話了?」她剛到過公司,不可能是同事打來的,而公司以外的男子,她熟識的沒幾個,也不可能會知道她在醫院而打到這兒來。
「人家指名找你,怎麼可能會有錯?」藍宛婷瞅著她瞧,突然把眉頭皴起來。
「指名找我?那會是誰呢?」藍宛瑜匪夷所思。
「姊,你怎麼還戴那副老土眼鏡,你的隱形眼鏡還沒配好嗎?」藍宛婷比她還著急。
「我還沒去配,這兩天戴眼鏡習慣了,我想就干脆別去配了。」藍宛瑜推高眼鏡。其實整天戴著它,還是會讓厚鏡片的重量壓迫得頭昏腦脹,不過她想慢慢去適應它,人了應該就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