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天使醫院的上級真是個無遠弗屆的大人物,而且慈悲異常。
入夜了,蘇黎的父親還沒有清醒的跡象,但她的打工時間已到,必須離去。
她不舍地凝視著臉腫得像饅頭的父親,頓時感慨萬千。
大部分的運動員在三十歲左右就開始走下坡,而父親為了他們的生計,所以謊報年齡,搏命演出。
其實她早就不需要父親的經濟緩助,她一直持續打工,況且在美國十八歲就是成人,父母有權不管兒女的死活。任其單飛,偏偏她的父親怎麼也放心不下她。
這一刻她開始後悔,為何自己念的研究所不是企管系或醫學系,而是神學系?這對他們家的經濟能有什麼幫助?
輕嘆之後,她在父親的額頭印上一記溫柔的吻,「爹地,我去上班了。你要好好保重,趕快醒過來。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門外的高大身影將這話听得清清楚楚,登時他的喉嚨也有些緊,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彷佛被挑動。
撒拉弗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到醫院來,只知道這些天蘇黎那哀傷的臉不斷地在他眼前閃現,內心更有個聲音一直告訴自己︰蘇黎需要他,蘇黎需要他……以致他撇下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與冷靜,放下千頭萬緒的公事,來了。
但是他只想遠遠地望著她,不做他想。
當蘇黎背起皮包往外走時,他立刻隱到大門後方不易讓人察覺的角落里。
當她離開,他這才走進蘇吉利的病房,認真看著醫生做出的診斷——胸骨斷了兩根,胸腔積水不退,持續三天高燒,伴隨抽搐,呼吸微弱︰心律不整,嚴重失血……
下方的診斷,他實在看不下去,因為以他的專業判斷,蘇吉利就算由最好的醫療團隊救治,蘇醒的機率大概也只有百分之二十。
即使醒過來,也很可能永遠無法行動自如,必須倚賴呼吸器等相關的儀器來維持生命。
生命至此,既殘忍又無尊嚴。
他的大掌輕輕地撫著蘇吉利的額頭低語︰「蘇先生,生命來自天父,收取也由牠,我實在無能為力,但我可以承諾的是,照顧你的女兒。」
這是上天特派給他的任務,不是嗎?
這些天來,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霍然間,蘇吉利的雙瞳奇跡般地睜開,直直地對上撒拉弗,似乎在詢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撒拉弗顯然懂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會照顧她,保護她——你的愛女。」
蘇吉利咧嘴無聲地笑了,然後,合上雙眼。
撤拉弗的大掌這才離開他腫脹的臉,轉身離去,並前往蘇黎打工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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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是個是非多的地方,但也是個賺錢的好地方,尤其在紐約。
在這里有人可以正當地當個侍者,賺取微薄的鐘點費,也有人是以身體交換金錢,當然還有人以毒品牟取暴利……
總之,這兒什麼人都有。
蘇黎並不喜歡這里,但這是個以正當方式賺錢最快的地方,她一小時的工資連同小費,大概有一百元美金,是一般快餐店的八倍高。
她的工作是將托盤上的酒送到每一桌客人的桌子上,雖然有時會有一些咸豬手偷襲她們這些女侍,但她總是小心躲過。
不過說也奇怪,這些天以來,她打工的時候,只要有人對她伸出咸豬手,就會有人替她擋下,而且次日便再也看不到那個對她毛手毛腳的,彷佛有人特意保護她似的。
她很想向那位幫助她的人道謝,也想問他為什麼要幫助她,但他的身手極快,一眨眼就不見蹤影,只有她又發生狀況時,他才會再現身。
「莉莉。」領班杰奎琳叫著蘇黎在夜店的花名。
「什麼事?」一張臉涂著藍藍綠綠彩妝的蘇黎連忙應道。
「將這三杯酒送到五號包廂。不要怠慢,那些女人有點來頭,小心伺候。」杰奎琳特別交代。
「哦。」她點了點頭,接過托盤,忙不迭地往五號包廂走去。
在這里她不想以「真面目」見人,所以她以濃妝將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因為天亮後她仍是神學院的學生,此刻她是撤旦的女兒。
這麼做是為了重傷的父親,也為了不想積欠天使醫院那個男人的人情。
她走進五號包廂,看到里頭坐著三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從她們嘴角的假笑與眼中的鄙夷,可以瞧得出她們自視其高,目空一切。
蘇黎不便說什麼,只是彎子恭敬地說︰「這是三位點的酒。」
她才放下酒杯,胸前就被偷襲,她一驚,酒汁當場潑灑了出去。
「×女人,妳弄髒了我的衣服,看妳怎麼賠!」身穿白衣裳的女人尖叫。
「這波有彈性。」另一個偷襲蘇黎的綠衣女人則邪佞地笑道。
「喂,妳叫什麼名字?算了,在這里用的都是假名的,就叫妳波女好了,反正她說妳波大。哈!」紅衣女郎也加入戰局。
白衣女人不甘心地扯著蘇黎的低胸制服,叫道︰「妳要賠償,這件衣服是亞曼尼今冬最新的款式,要一萬美金,算妳八折,八千好了!」
蘇黎試圖掙月兌白衣女郎的拉扯,誰知這一推一拉中,她的制服被扯破了。
呼之欲出的雙峰幾乎無法遮掩,她急得幾乎落淚,「別這樣。」
綠衣女人邪笑尖叫︰「超大的波啊!連女人見了也愛。」
「杰奎琳救我。」她顧不得一切地求救。
這里的每間包廂都裝有電眼,以免工作人員遭到傷害,但是杰奎琳尚未進來,一名戴著面罩的神秘人物倒是先出現了。
他以急快的手法月兌下外套,遮住蘇黎的前胸,「跟我走。」
他溫暖的聲音,趨走了她先前的屈辱輿寒意。
在他們急忙退出包廂時,杰奎琳也趕進來善後,蘇黎只听見身後那群女人吱吱喳喳的抱怨聲,最後什麼也听不見了。
她不知何時被帶到了一間陌生的房間,而那個戴著面罩的男人又如以往地消失無蹤。
她望著四周喊道︰「喂——不,應該稱你一聲先生。先生,你在哪里?為什麼多次幫助我?先生。」
對方雖沒有答復她,但她卻不覺得孤單與恐懼,因為她知道他一定還在她身邊保護她。
望著這簡單的房間,她忽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她弄髒那可怕女人的昂貴衣服。
這下子她該到哪去籌八千美金?她感到好沮喪。為何有的人可以富可敵國,有的人卻如螻蟻任人踐踏?為何有的人可以頤指氣使,有的人就必須忍氣吞聲?
這一刻,她父親倒下以來她所承受的壓力,幾乎快壓垮她。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好希望有一雙強健的手臂、一副碩實的胸膛,可以讓她依靠,讓她知道他永遠都會在她身旁保護她……
然,腦中閃過那名戴著面罩的神秘男人,她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想到他……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自己是否對那個男人有什麼特殊情愫,手機便響了起來。一見上方的號碼,她的心涼了半截,顫抖地回應︰「喂——」
她怕,怕醫院的人告訴她,父親走了。
她非常清楚父親的狀況很不好,只是,她希望有奇跡啊!
「蘇小姐,這里是天使醫院,妳的父親正在急救,請妳盡速趕來。」
「好。」淚水瞬間決堤,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一度消失的蒙面人——撒拉弗這時又突然出現,遞上一條雪白的手帕給她。
打從他派遣單同調查,得知蘇黎到夜店上班後,他便以蒙面人的姿態暗地里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