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紐約對她而言,只是地圖上的一個名詞;反倒是山口家族這片花海與這間帶著陽剛的和室親切多了,今她有一種……「家」的歸屬感。
她……舍不得這里的一切,更舍不得他啊!
精明的渡邊百合一對上紀香緹戀棧的眼神,渾身神經立刻繃緊,嫉妒的情緒也如發酵的飲料氣泡,宜往喉間飛竄。
但,多年的日式教育讓她練就一身情緒不外露的本領,反倒牽動那完美的唇角安慰道︰「紐約與東京只要一張機票就可抵達,我隨時歡迎你來寒舍玩。這是我家的地址,還有電話。」從容不迫地由口袋中,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名片交給她,仿佛不懂對方的離愁是為山口嘗君而發的。
「哦,謝謝。」
「走吧,換件衣裳,我們一起到外面走走,我保證,如果你不去瞧瞧,可會終生後悔的。」渡邊百合眨了眨那雙俏皮靈慧的眼。
「我……」沉重的心情壓得紀香緹不知如何作答。
「如果是擔心衣服,我借你另一套姐妹裝,黑色的,好行動。」所有的顧慮她全設想好了,如此滴水不漏,就是想讓對方照著她的劇本走。
「謝謝你。」這麼一來,紀香緹反倒沒理由拒絕了。
「這才對嘛,走吧。」渡邊百合滿意極了,主動勾著紀香緹的手臂,頗有姐妹情深的態勢。
紀香緹對于這種親昵的示好動作突然感到排斥,卻不忍潑她冷水,只能任渡邊百合勾著自己往前走去
★★★
也許是大敵當前的緣故,山口賀夫這些天對于周遭的人事物特別留心。
就在他擦拭幾天後必須用到的武器時,卻從微微拉開的和室門縫,瞄見兩抹黑色縴細的身影,從他眼前晃過。
一股殺手的直覺,連忙放下手邊的事,條如捷豹尾隨追蹤……
那兩抹縴縴身姿,不是別人,正是紀香緹與渡邊百合!
她倆根本就是永遠不可能對盤的平行線,為什麼會湊在一起?而且連他這個半主人,也未被告知她們的去向?,
以他對渡邊百合的了解,深知她對山口嘗君的戀慕之情,已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在得知大哥心中只容得下紀大美人一人而已,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去?這一切太違常理!除非……
除非一方改變作風,企圖讓對方不設防!
糟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他不敢想象,一個被嫉妒沖昏了頭的女人,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行徑!
他得跟著她們,以防萬一,因為他知道,紀香緹是大哥目前惟一牽系的人。
第八章
「請留步。」紀霍然客套地向山口嘗君道別。心中卻不住地嘀咕這個人明明是有情于香緹,卻故作瀟灑,真想痛扁他一頓。
山口嘗君讀得出紀霍然多變的神情,含著諸多的手足之情與捍衛之心,但最後仍化成無言的抗議,表達他的不滿。
他欣賞地瞧著這麼一個「對手」兼朋友。「就依你言,我不送了,我已今人將車備好。」
「謝謝。」紀霍然僅是點頭,轉身就走。
已換上一身珍珠女乃白套裝的紀香緹,清澄如水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山口嘗君,似乎在告訴他必須為送走她的決定付出「代價」。
山口嘗君才一迎上她如秋水的波澤,立時感到渾身被狠狠地焚燒,昨日種種的溫存、擁吻、斗氣……忽爾化作蠶絲,攪得他一陣焦躁。
他知道,她這一走,也將帶走他所有的平靜。
「保重。」這是他惟一能對她說的話。
因為……有太多的事情懸而未決,他不能留下她。
「你也一樣。」紀香緹終于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秒鐘的不舍,突然所有的怨懟與責難,在剎那間消彌于無形。
那不是她的錯覺,這個男人愛過她,真的愛過她。
眼楮是不會說謊的。即使只有一秒鐘的佇足與不舍,也足以告慰她初戀的終結。
是感動也是感激,紀香緹第一次願做個「日本傳統女人」,謙恭地彎下腰,向她心愛的男人告別,「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莎喲那拉。」
第一次,第一次他感到想哭。為自己必須放棄這麼一個靈黠女子而哭泣。山口嘗君確切地知道,他的情愛早已給了她。
早在八年前的海里,月老便已用紅線將二人系在一起;紐約再次相逢,加深了二人的情系;而這次的短暫相處,更是注定了彼此的相屬……情慷既已深植,要連根拔除,只怕拼了性命也無能為力。
「我們該走了。」紀霍然再次提醒雙瞳噙滿迷霧的妹妹。
「是的,我們該走了。」那雙灼爍的眸于幽然地向這楓紅滿園的山口家宅,做最後一次的巡禮。
別了,山口家毛;別了,寄月湖;別了——
她曾以生命熱愛過的男人。
最後,紀香緹的皓眸再度回到山口嘗君的黑眸中,頓時變得多情而柔媚,兩泓深幽寫不盡的是她最深的思慕。
就在她決然反身走出山口家宅的剎那,猶賽珍珠的珠淚,斷了線……
★★★
黑色的加長型轎車載了才從山口家宅駛出的兩名嬌容,一路駛在花海架構的街道上,卻在十分鐘後,開向一處花料橫生、竹林密森的窄路間。
紀霍然機靈地感覺事有蹊蹺,以手肘頂了頂身邊的香緹,壓低噪音命令道,「待會兒听我的指示行動。」
紀香緹不吭一聲,因為她也聞出危機四伏的訊號。
她不相信山口嘗君會派人來殲滅他們,如果他真要動手,在她多次危難中,早就可以取她性命!而這只說明了一件事,山口嘗君也被蒙蔽了。
自從她「跟」了他,他的身邊不斷發生一些「暗殺」事件,雖然每次都幸運逃過,但卻不明其因,想來山口家族目前正遭逢隱身在黑暗中的殺手伏擊。
她不能回紐約!起碼現在不能回去!她要留下來助他一臂之力。
丙不其然,這時隔層玻璃的後座車窗自動被上了鎖,而司機也沖出了車外。就在這刻不容發之際,紀霍然立刻自西裝衣袖中,滑出兩把掌心雷手槍,快速地交出其中一把給紀香緹。「你還記得怎麼用槍吧?」
「沒有比現在更記得了。」她拋給他一抹篤定的眼神,利落地接下掌心雷。
兄妹倆在各自的窗戶把手上射了一發子彈,兩扇門立時被飛利的雙腿踢開,二人同時翻出車外,舉槍對著打算逃開的司機,大叫,「站住!」
只見司機就地掩蔽,三秒鐘不到,那輛漆黑光潔的轎車瞬時被炸得支離破碎。而他倆機警地逃過一劫,並飛身至司機身邊,一前一後持槍抵著他的腦門和後胸。
「說!是誰讓你這麼做的?」兄妹同心,連口氣也如出一轍。
紀霍然登時因找回「昔日」的香緹而感到欣慰,露出了會心一笑。
那人驚魂未定地瞧著紀氏兄妹,一語不發。
「不說?」紀霍然那倨傲狂浪的脾氣上來了,槍口迅速移上那人的腳踝就是一槍。
「啊——」那人痛得鬼嚎。
「說吧!我想我二哥有的是辦法對付像你這樣的角色。」紀香緹很自然地月兌口而出,似乎對這一切熟悉得不得了。
紀霍然好奇地瞥了她一眼,似在詢問她已經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紀香緹只是聳聳肩頭,淺淺勾唇逸笑,也為自己這麼順口的對白感到不解,可惜此刻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機。
「再不說,我就挑了你另一只腳的腳筋。」紀霍然冷殘地喝令。
只見那人唇一抿、氣一提,頗有視死如歸的決心,紀霍然立刻彎子支住那人的下巴,「自殺?!真受不了你們這些自視有武士道精神的傻瓜。既然你這麼忠心,我就成全你,不過還是得先說出誰是主使者。」他又在那人的肚子上補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