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亂的思緒與糾葛不斷情潮,讓她的心猛地抽緊了。
「自,別趕我走,求求你。」
他不說話,只是輕輕地擁她入懷。
不舍,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窗欞外,夜涼如水,兩顆心再度糾結。
不知過了多久,山口嘗君強忍住心中的傷痛,輕輕地推開她,「兩天後,跟你二哥回紐約。」
「不,我不走!」她倔強的搖著頭。
「你非走不可。」山口嘗君的語氣中,有著不容改變的強硬。
「為什麼?為什麼你一定要我走?難道……你一點都不希望我留下嗎?」哽咽的語氣中,有著萬般的不舍與不解。
想,當然想,他多麼期盼一生與她永不分離,但現況卻不允許,他只能冷漠以對!
「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何希望你留下來?再說,你二哥從紐約來接你回家,你理所當然得跟著他回去。」
「非親非故?你說我們非親非故!」這四個字如箭猛地刺人她的心窩。
「對,」他狠下心不被她臉上那抹悲痛的神情給擊倒,「你只是我受托的一項。任務。罷了。」
「任務!我只是你的一項任務……」原來,她只是他的「任務」!他對她的好!也不過是忠人之托……
她輕輕推開他緊抓著自己雙臂的手,含著淚,帶著笑,淡淡的說著,「我知道。我想休息了,你請回吧。」
他還能說什麼呢?山口嘗君只能悄悄地轉過身拉開紙門離去……
然而,每一步都像沾了厚厚的泥土,沉重不已。
★★★
落英亭櫻花依舊娉婷,美人卻對花愁。
雖說心中百般不願,但在山口嘗君的堅持下,紀香緹只能黯然接受二天後回紐約的安排。只是心緒干轉,始終無法成眠,于是她又來到落英亭,憑悼她的哀愁與無奈。
「美麗的女人是不該哀愁的。」暗夜的乍響聲,听來格外的陰寒。
「誰?」紀香緹機警地折下櫻枝作為防衛武器。
「小鈴子,我們又見面了。」森詭的笑容在深秋的夜里更顯詭魅。
「你跟蹤我?」流川風子!她心口頓時一窒。
「這不叫跟蹤,你可以稱它為‘關心’。」邪冷的笑一再流露出他狂傲與自負。
「你的暗夜關心真是教人膽顫心驚,我承受不起,你請便吧。」
「你變了,小鈴子。」精明有若狐狸的他,已經聞到她的改變,但他卻不動聲色,持續他一貫的陰晴不定,讓人無法捉模。
「我告訴過你,我不叫小鈴子!別再拿我當她的替身,我姓紀——」不,她不該自報姓名,急急改口,「你沒有必要知道這麼多。」
「替身,誰說你是替身?」流川原本就陰氣十足的臉龐,這一刻比僵尸還要駭人,「我說你是小鈴子,你就是小鈴子。」
「好,那我問你,小鈴于是你什麼人?」逃避或許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那只好放手一搏。
「你……」他眯著眼瞅著這個嬌貴中又透著勇氣的紀香緹,久久說不出話來,她……似乎較小鈴子更多了一分巾幗英雌的氣息。
「她是誰?為什麼讓你一再的錯認我、打擾我,甚至強令我變成她?」紀香緹豁卅去了,柔軟的嗓音突然提高了起來。
「住口!」怒流似潮水一翻即下。
她不但沒有噤聲,反而迭聲追問︰「她是你年少時的女友,或是你心愛的女人?還是你的妻子?」
步步逼近,流川風子幾乎無力招架,只因「小鈴子」是他的致命傷。
「住口!住口!我說住口!」他猛地抓住她的皓腕,瘋狂地搖晃著,恐怖的狂吼有如夜梟的嚎叫。
紀香緹怔住了,她不知一個大男人發狂時是這般的激越,甚至帶著天崩地裂的毀滅力道。那手勁兒幾乎折斷她的柔荑,她卻倔強地不肯求饒,故作淡漠的瞪視著地。
「放開她!」冷沉的聲音突然從流川身後泄出。
「什麼人?」流川倏地反過身子,但失控的情緒已在瞬間平復。」只手仍鉗緊紀香緹。
「山口?」紀香緹幽幽喃道。
「我當是誰呢?一個潛水協會的小人物,也敢命今我!」流川譏諷的笑。
「放開她!」低沉的聲調吊詭而森冷。
「我偏不呢?!」暗驚對方的強勢,不禁懷疑昔日對山口嘗君的判斷是否有誤?
「放開她!」嗜血的腥味隨著三度的喝令,而彌漫住整個落英亭。
「那得看你的本事。」流川冷嗤一聲,手勁兒又加重了一分。
「啊——」紀香緹痛得冷汗直盜。
眨眼間,只見流川抓住紀香緹的手,被人以類似石塊的尖物重重一擊,力道拿捏得正好,手筋未斷,卻震得對方不得不松開紀香緹的手。
頃刻間,紀香緹已奔向山口嘗君的身邊。
「山口嘗君,這筆賬我記下。她——紀香緹,我要定了!」流川風子這時終于直呼紀香緹的閨名,也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旋即消失在落英亭外……
「謝謝你。」紀香緹揉著被烙上指痕的手腕。
「這就是私自行動的後果。」清涼的聲調,有時更讓人難以忍受。
她卻忍了下來。反正,再過兩天,她就要回紐約的「家」了,現在,說什麼都是枉然!就算山口嘗君想再傷害她,也沒有機會了,不是嗎?
但,只有她明白,有些烙痕一旦印上,怎麼抹也扶不去的。
沉默像把誡尺鞭撻著山口嘗君失控的舌頭,「對不起」三個字他怎麼也說不出來,惟一能做的就是降低聲量,「這也是我要你早點回紐約的原因之一。」關心已不在話下。
「你又怎知道,他不會追來紐約?」濁啞的回應,終于劃開彼此間的凝沉氛圍。
「他沒有機會的。」斬釘截鐵的結語令人驚駭。
「你要做什麼?」
「你安心地回紐約吧。」他不直接回答她的詢問,心中執著的意念任誰也改變不了。
★★★
渡邊百合一早起床就悉心地將自己徹頭徹尾地改裝,穿越貼身長褲,足蹬皮制短靴,上身則搭配了件一字領的羊毛衫,外買黑白相間的大領剪裁的混棉背心,帥氣而不失典雅。
整裝完畢後,便朝紀香緹的和室走去,才一變進那植滿花海的庭院,就瞧見山口嘗君神色匆忙地走出房門。她驚悸地往旁邊一躲,直到他消失至盡頭,才緩緩地走出來繼續往目標前行。
「叩!叩!」渡邊百合輕輕地敲著紀香緹的房門。
「哪一位?」屋里的人沙啞地問著。
「我是渡邊百合。」她語氣力持輕柔。
紀香緹隱隱聞出半點的不尋常,卻還是披了件晨樓將和室門拉開來,一迎上渡邊百合那有別于那日典雅的裝扮,還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你?」
渥邊百合早預測紀香緹可能會有的反應,于是一派輕松的笑道,「那天的服裝是穿給我老爸、還有山口伯伯看的,其實,我最愛的還是牛仔褲或是褲裝,那樣比較方便。」兩肩一聳,炯亮的雙瞳、唇畔都含著笑,表情天真而專注,完全打破外人可能會有的顧忌。
紀香緹也被她那抹真摯的笑給打動了,自動撤去先前才躍上心頭的防備,她欣然邀渡邊百合入內。
「找我有事?」
「就看你是否加入,才箅有事。」渡邊百合早巳擺月兌那日本瓷女圭女圭的形象,十分有技巧地說著引人上勾的話。
「你希望我加入什麼?」紀香緹本能地提防問道。
「我听山口大哥說,你明天就要回紐約了,所以,我想略盡‘地主’之誼,帶你一探日本的幽境。」她說得單純而真誠。
紀香緹一想到她必須回到那個自己並不熟悉的「家」,眉心不自覺地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