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彤只是一如以往,以那坦蕩蕩而清幽幽的眼神,直瞅著他……
這才是他,威勇無懼,怒炙燻天!
「只不過是一顆‘三星極光’嘛,你就將我判成了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這太嚴重了吧?你需要模特兒;我要它。我之于你,是一種抽象的意念啟發,而你一旦創作出更甚‘三星極光’的成品,對它,不該因為舍不得而毀約的。」翦翦燦珠,亮彩動人,根本無視于他威脅恐嚇。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他一語雙關。
「銀貨兩訖的合作啊。」她再度裝傻。
「你——」他覺得自己快中風了,卻努力維持表面的平靜。他實在弄不懂,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溫吞!
「溫吞」?
登時,另一抹身影有如幻燈片似的,從記憶庫中跳了出來——
她和葉可珞……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
但……不可能啊!
第五章
對于紀霍然無端的失蹤,紀家上下急成一團,奇怪的是,這個人就這麼多天不見蹤影,更怪的是,連同紐約最有名的保全系統設計師葉可珞,也仿佛一並從人間蒸發似的,消失不見了。
身為紀家長子的紀斐然,不動如山地對著身邊的三弟說︰「孟然,盡速透過這個倪黛眉女律師找到‘浪潮’,就說我們紀氏集團願意出高價,聘請他出任務。」發話的人,正是紀氏集團里的龍頭老大。
「為什麼得透過她?」紀孟然不解地問道。
「據可靠消息指出,她的前夫山口嘗君與‘浪潮’是生死之交,所以,我們只得找她接頭。」紀斐然道出了事實。
「浪潮」一直是黑白兩道頭疼的人物,這個人亦如他的名字來無影去無蹤,神秘至極。舉凡他所承接的案子沒有不成功的,听說他還能讓人起死回生。
紀斐然雖然懷疑這點,但凡是委任過他的人,都深信不疑。
「那你為什麼選擇‘浪潮’,而不找最近才崛起的狠角色——‘熾焰’?」紀孟然那張邪氣俊秀的臉,再度露出疑問。
「‘浪潮’我們剛好有管道可尋,但‘熾焰’則不同;據聞此人行事風格多憑個人喜好;再說他是個獨行俠,要找他,可能比找你二哥還難。」紀斐然冷靜地分析。
「哦。知道了,我這就去辦。」紀孟然不再多言,迅速離去。
日偏西山,又是一天的尾聲。
葉彤像只翩然而至的彩蝶,飄至紀霍然身邊,雙手還背在後方,一雙晶瞳閃著別于以往的光彩。「你猜,我為你帶來什麼?」
「直升機嗎?」紀霍然被困于此地,頗有項羽陷于烏江時那種進退不得的懊惱。
「看來,你可真是歸心似箭。」她還是將雙手背在後方。
「小姐,我的家人鐵定以為我遭人綁架了,如果由我大哥坐陣指揮的話,那個‘歹徒’,鐵定會死得很難看上他睇了葉彤一眼。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就是不希望她受到波及。
「偏不巧我正好是那個歹徒,而你剛好又為我擔心,對吧?」她交出了手中的東西,露出一臉早將他的心思模得一清二楚的透剔。
「大哥大?」紀霍然又喜又窘。這個女人總讓他像個透明人似的,任他如何地明躲暗防,都顯得徒然。
「趕快打吧,我早已風問你大哥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我可不希望你為難。」她淺笑著。
這口氣……太像……葉可珞了!
紀霍然陡地渾身打了個冷顫。
這是……怎麼回事?
腦筋一轉,他決定先撥另一個電話號碼。
「這里是夜影保全設計公司。」對方道。
「請問葉可珞在嗎?」他立時收斂心神,雙眼卻盯著葉彤,似乎想從其間找到「破綻」。
「她不在,正在休假中。」那端又說。
「她什麼時候回來?」紀霍然對于葉可珞的失蹤十分好奇。那夜他倆同時遭到飛車黨襲擊後,她是否已經月兌險?
「估計再一個星期。請問您是?」
他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反倒問了另一個問題,「她是否有打電話回來過?還是有什麼方式可以聯絡她?我有急事找她。」
「嗯……數日前曾打電話來好像……又沒有。」女孩答得模稜兩可。
紀霍然沒來由的心生懷疑,卻仍不動聲色,「我是紀霍然,她的客戶。如果她有電話進來,請她立即與我聯絡。」話落,他面不改色地收了線,端視著立于另一旁的葉彤,兩人像陷入一盤難分勝算的棋局中,誰也沒開口說話。
將一切都盡收眼底的葉彤,臉上依然是一片平靜,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的冷靜自若,反倒讓紀霍然亂了心緒。
難道,真的是他多慮了?小彤與葉可珞確實是不同的人?
始終冷靜睇著紀霍然的葉彤,除了佩服他的冷靜與理智外,對于她的身分是否因此曝光,反而不是很在乎了。
現在的她,只想放下一切,好好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寧靜。真相終有大白的一天,但不是現在。
對于他的懷疑,她只是微笑以對,既否認卻也不想承認,套句郝思嘉的名言——一切都待明天再說吧。
「你要不要趕緊打電話給你的家人報平安,之後我們再到外面走走,我想給你個驚喜。」她仿若局外人,只想把握當下。
紀霍然迷惑地望著她,「嗯。」才一打開通話器,就有電話進來,「我想它是找你的吧。」俊容下閃著異樣的光芒。
葉彤從容接下話機,悠悠喟嘆,「喂。」她這支大哥大只有一個人知道,現在想躲也躲不了。
那端低壓壓的聲音忽如鬼魅般的颯冷,「你身邊有人。」仿佛是自問自答,又似乎威脅。
「嗯。」森冷又罩上粉頰,卻不想多說。
「送他走!」逼迫的口吻夾著地獄來的寒凍。
「你忘了,我正在休假?」她的聲音持平,但語氣中的堅持不容挑戰。
「送他走!」男子的霸絕一如雪崩,勢不可擋。
「為什麼?」她不甘示弱地反問,鋒冷的語調一如刀刃,犀利無比。
不久之後,那端只傳來妥協的嘆息聲,「送他走。」虛弱的命令,傳出他的無奈,偏又執意。
「我會考慮。」這算是她最大的退讓。誰教……他們的關系「特殊」。
收了線之後,她以極快的手法,在大哥大上動了手腳,又交還給紀霍然,「換你打了。」
「謝謝。」他意味深長的盯著她,才一撥電話,惡言再起,「拜托,這是什麼雜牌貨,竟然又壞了!」「壞了?」葉彤白玉雕琢的容顏,瞬時揚起不可思議的神采,「待會兒我再修修看。」她說得極為真誠。
紀霍然迷惑了。
她這個「認真」的神情,究竟是真是假?
憑良心說,他實在懷疑是她動了手腳。
她卻不容他多心,輕松地推著他乘坐的輪椅,往庭園走去。
「走,我帶你去欣賞一場舞蹈吧。」只有這麼做,他們才能享有短暫的寧靜。算是她的私心吧!「你不是說,我哪兒都不能去嗎?」
「就在這里。」她看著滿園楓紅片片。
「這里?」哪來的舞者?他沒好氣地笑道,「看楓葉跳舞不成?」
她勾著慣有的淺笑,「學藝術的人形容詞用得這麼糟,應該說是看楓紅揚舞。」
「我是個生意人!」他賭氣道,但卻不得不承認,她用的辭,真的比自己好上十倍。
「是,你的確是個生意人,但卻是個有藝術細胞的生意人,否則我也不會站在這里為你舞蹈。」
「你?」
就在他愕然之際,葉彤已經放開他,向一片楓紅中飛舞了去……
夕陽霞光,深秋楓紅,葉彤的輕盈身姿像只北雁逐漸向黃昏飛揚,或上或下,忽左忽右,那抹橙菊的身形,驀地佔滿穹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