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我說︰「其實帶著他也沒什麼,小雲喜歡吃基圍蝦。」
「改天,改天一定帶他,今天我只想跟你一起吃。」我不疑有他,怎麼也沒想到天嬌和母親會聯合起來陷害我。
到了餐廳,我才發現母親、曲叔叔都在,同桌的還有曲叔叔的老搭檔和一個年輕人,儼然一場預謀好了的相親宴。曲叔叔還故意裝作湊巧的樣子,邀我們和他們同桌。如果只有母親在場,我可能會掉頭就走,反正我性格孤僻母親早就知道的,但我不能駁了曲叔叔的顏面。
母親故意把我安排在那個年輕人身邊,寒暄了幾句,就迫不及待地介紹︰「這是老許的小兒子,叫易維,剛剛在維也納皇家音樂學院拿了學位回來。離家太久,很多地方都變得陌生了,想多交幾個朋友,盡快熟悉環境。」
我只是禮貌地點頭,連「你好」都懶得說。曲叔叔的老搭檔居然夸我文靜謙和,我的天,他老花眼嗎?文靜謙和跟興趣缺缺他分不出來嗎?倒是那個許易維還好,沒有殷勤地與我攀談,大概看出我的不悅,始終謙遜守禮,偶爾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讓我對他多少產生一點好感。
努力撮合了一陣,三位老人認為差不多了,母親道;「年輕人嘛,多聊一會兒彼此就熟了,而且他們都是搞音樂的,共同話題也比較多。離,你跟老許不是要趕去看一個MTV的制作?天嬌,我要買點東西,你陪我去吧。」
「對對,你們聊,年輕人嘛,待會兒一塊兒出去玩玩。」三位老人和天嬌都站起來要走,許易維禮貌地起身相送,只有我還懶散地坐著。
這時就听曲叔叔驚訝地喚道︰「凌風?」
我猛地一顫,一股涼氣從腳底躥到頭頂,一定是我听錯了,曲叔叔叫的不會是曲凌風。
一個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沉磁性略帶沙啞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別告訴我這是相親宴。」
我的祈求徹底破滅了,我甚至已經感覺到他的呼吸吹起了我頸後的汗毛。凌雲氣喘吁吁的聲音接著道︰「哥哥,你怎麼都不等我?」
噢!我在心中哀叫︰小雲啊小雲,你這次害死我了。
曲叔叔微微不悅地道︰「凌風,你這是在跟誰說話?」
一只大手將我直接從椅子上提起來,我對上他充血的紅腫眼楮,那里面竟然沒有噴火,而是寒冷得像冰山的顏色。他甚至沒有看他父親一眼,靠近我嚇得毫無血色的臉龐,一字一句道︰「告訴我這不是相親宴!」
我掙扎著攀住他肩頭,以免被自己的衣領勒死,抖著聲音道︰「我是被陷害的。」
他的眸子沒有褪色,只是在唇邊勾起一個陰森森的笑容,驀然吻上我的唇,換來周遭一片驚呼。
這個吻只持續了一秒,他的唇貼著我的唇嚅動︰「很好,我喜歡這個答案。」
母親是第一個回過神的,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我們,不可置信地道︰「你們,你們這是……」
曲凌風將皮包掛到我脖子上,長臂一伸將我抱起,對著母親和曲叔叔以及餐廳里所有的視線道︰「我們早就同居了,而且很快就會結婚。」
無數道驚訝的抽氣聲,其中包括我的。
他丟下這枚威力極強的炸彈,然後抱著我大步流星地出去。
※※※
一直到回到別墅,我還沒有消化他放出的炸彈,他說我們很快就結婚?曲凌風要跟我結婚?
他將我放在床上,一頭扎進我懷里,然後就不動了。我看得出他異常疲憊,胡子硬得扎人,憔悴的臉和零亂微長的頭發都顯示出他的狼狽,我猜,他可能幾天都沒休息過。但是我必須要先問清楚,這對我來說太重要了。結婚?天哪!他大概是累得神經錯亂了!
「曲凌風?」我推他,「先不要睡,你說清楚,剛才跟媽媽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說了要結婚?」
「對。」他咕噥一聲,更往我懷里鑽。
「你說真的?不是在敷衍他們?」
「不是,」他睜開眼瞪我,「我說真的,明天我就叫秦昭去準備。」
「不!」我驚呼,「你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會想到結婚?」
他看著我,認真地道︰「我不希望他們再有借口騙你去相親,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任何男人覬覦你。如果貼上婚姻的標簽可以讓那些蒼蠅自動遠離的話,我願意這麼做。」
我再次感到寒冷,不同的是,這次是從每根神經末梢向心髒聚攏。我謹慎地,堅定地,集中了所有精神,清晰地問︰「這就是你跟我結婚的動機和目的?」
「對。」他理所當然地回答,見我沒反應,挑眉道︰「問完了?」
我閉上眼楮。
「那我要睡了。」他躺回我懷中,閉上眼楮咕噥道︰「你這個女人,居然敢掛我電話,害我擔心了好幾天,四天四夜沒睡趕回來看你,結果你居然去給我相親。這筆賬等我睡醒再跟你算。」
我根本沒听他在咕噥些什麼,我感到全身的精力都被抽空了,心髒已經寒冷到沒有知覺,無論他是有心還是無意,那兩句話都足以把我對他脆弱的愛戀和希冀打擊到死。
這是個不懂愛和婚姻的男人,除了佔有和索取,他甚至對于自己下意識的溫柔和愛都看不清,跟這種人生活一輩子,會是怎樣的結局?而我,絕對不是一個有耐心引導他認識愛情的女人,我都不知道誰來引導我的愛情。母親說的︰「一次失敗的婚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勇氣。」我原本就失去了愛人和被愛的勇氣,又怎能去面對一次注定要失敗的婚姻?
所以,我不會跟他結婚,絕對不會。
※※※
男人在睡飽的時候,通常會有性的,所以古人說得好︰「飽暖思婬欲。」曲凌風也不例外。他醒來時,眼楮已經不再紅腫,微笑著給我一個早安吻,然後就變成熱切的纏綿。片刻功夫,他已經丟掉了我們之間所有的障礙。
在高潮來臨之前,我抱著他的頭喘息道︰「曲凌風,你還沒有向我求婚。」
「喔——」他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皮膚上,激情地低吼︰「嫁給我!」
世界在我們眼前崩塌,未幾,喘息聲止,就像翻天覆地的暴風雨突然消失。室內出奇的寂靜,我疲憊虛弱但是清晰地回答他︰「不!」
「什麼?」他整個從床上彈起,定定地看著我,眸子中是不能確定和不可置信,「你再說一遍?」
他的汗水順著額頭的發絲滴到我臉上,冰涼的,粘膩的,我沒有伸手去抹,回望著他的眼楮,平靜坦然地道︰「我說︰不!意思就是,我不要嫁給你。」我想我大概從來沒在他面前這樣鎮定從容過。
他呆了,好久好久還維持著嚇傻了的表情,我也從沒見過他這麼蠢的樣子。
我推開他,徑自下床,抓起睡衣披在身上,就要進浴室。他突然大吼道︰「佟天籟,你該死的再給我說一遍?」
我的聲音依然平靜自然,雖然我感到眼前發黑,大概就要昏倒了。「說一千遍,一萬遍,答案還是一個字︰不!」
他沖上來,我猜他原意不是過來揍我,就是對我大吼大叫,可是他只來得及抱住我癱軟的身體。
我記得在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還說了一句話︰「曲凌風,放我走。」
※※※
沉睡似乎毫無止境,曲凌風靜靜地看著佟天籟蒼白沉靜的睡容,腦海中翻騰著醫生的話︰「她懷孕了,但是身體狀況和心情都極不穩定,有過度憂郁和神經衰弱的癥狀,這對母體和胎兒都很不利,醒來之後跟她好好談談,不要再刺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