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幫她固定傷腿讓她痛得死去活來、冷汗涔涔的,但她居然沒有號啕大哭或是大聲喊痛,這倒讓宋雪宜有些吃驚。
君君果然有些特別。
她看他幫她固定傷腿的手法快速而熟練,不由得生出欽佩之心。「你怎麼會?」她指了指自己的腿,額上還掛著疼痛的冷汗,眼里卻寫著好奇。
「戰場上學的。」他輕描淡寫的說︰「這也沒什麼。」
「戰場呀……我真想看看。」她有些神往的道,那是個塑造英雄的地方哪!如果宋雪宜去過戰場,那他是否也算是英雄?是的話她應該歡天喜地的喊他相公呀!
只是,她沒忘,他曾經連說了四個討厭她,那這樣她還能喊他相公嗎?
突然之間,她的相公是不是個黑塔似的英雄,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討厭她。
「你不會想去的。」他想到戰場上馬蹄震天、黃沙滾滾、兩軍相接的激烈景象,再想到那遍尸首、血流成河的蒼涼。
不會有人想去的。
他轉過身去,將她的手拉過自己的肩頭,把她負在背上,「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就是別上戰場去。那里,並不適合你。」
他的聲音听起來多少有些悲涼和滄桑,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戰場哪。
她輕輕的用大月氏話說︰「我要跟著你到任何地方去。」
宋雪宜沒有听懂,他背著她,踏著堅定的步伐,緩緩朝回家的路走去。
夜深了,月亮逐漸西沉,天上的流雲被風一吹又掩住皎月,四周漸漸的暗了下來。
兩個人帶著兩種說是不同,其實又有些相似的心思,隱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微風輕輕的吹拂著,吹動一大片翠綠的長草,一望無際的草原遠遠的延伸,仿佛沒有止境,與天際相接似的。
草原的西端有一座險峻的高山,參天而起,山腰以上掙是皚皚白雪,山腰以下卻是一片蔥綠。滿是蒼翠的樹木。
君君坐在翠綠的草地上,玩弄著一束隨手摘來的狗尾草,宋雪宜躺在她的身邊,手枕著頭悠閑的看著天上的流雲,不遠處停著一輛騾車,拉車的騾子慢慢踱著步四處吃草。
君君費了好大工夫,告訴宋雪宜屬于青草的芬芳、天空的湛藍和微風的舒坦,才引誘他一同出了們。
她輕輕的伸伸懶腰,神情愉悅的說︰「好棒的草海呀,仿佛無邊無際,看不到底的樣子。」海的樣子,也是像這樣嗎?
「你很喜歡?」愈跟她相處,他就愈發現她其實天真而單純,很容易因為一件事情感到開心,也容易因為一些小事而生氣。
她的情緒反應,會相當明顯的表現在她的行為舉止上,她就像個小孩子。當初,他把她想得太壞了一些。
「是呀。」她突然偏過頭去,帶著一些欣喜和期盼的問︰「你看過海嗎?」
「海?」
「嗯,一望無際,波浪濤天的壯麗景象,還有海的歌聲,我一直都很想看。」她相當神往的說︰「我小時候听過一個故事,你要不要听?」她微笑著問他,眸子閃著晶瑩的光芒。
「好吧,我大概還算喜歡听你說話。」
君君的女敕臉微微一紅,輕輕的說起故事來。
「以前,這個世上並沒有海,到處都是草原,人人都過得很開心、很滿足。
「有個叫作阿爾達的勇敢少年,愛上了一個叫作曼奴的美麗姑娘,他們過著幸福而又快樂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一個惡鬼偷走了太陽,使大地變得冷冰冰的,草不再青翠,花不再芬芳,人人臉上都失去了笑容。
「勇敢的阿爾達為了找回太陽,為了讓年輕的姑娘們能躺在她們愛人的懷里唱歌,為了讓草原上的人們平安過活,只好離開心愛的曼奴,去挑戰惡鬼。可是惡鬼的力量就像沙漠中的風暴那樣強大,最後阿爾達失敗了,被惡鬼迷惑在高高的山上,忘了回家的路。
「曼奴天天都在草原上唱歌,希望阿爾達听見她的歌聲,可以循著她的歌聲找到回家的路。然而阿爾達一直沒有回來,曼奴美妙的歌聲卻吸引了惡鬼,他要曼奴當他的妻子,用她的歌聲陪他在又高又寒冷的山上生活。
「美麗的曼奴哭了三天三夜,當惡鬼重新把太陽放回天上,阿爾達重新回到草原上的時候,曼奴就跟著惡鬼離開了她心愛的人和心愛的草原。
「日子一直過去,而勇敢的阿爾達始終沒忘記美麗的曼奴,他變得愈來愈強壯,他的力量大到一百個好漢都拉不住他。于是他帶著鋒利的斧頭爬上險峻的高山,找到了惡鬼。他不知道惡鬼天天听著曼奴的歌聲,漸漸的失去了壞的力量。他不知道美麗的曼奴天天給惡鬼唱歌,也愛上了他。
「阿爾達看見惡鬼在摘一朵花,從他身後一斧頭就將惡鬼砍成兩半。他不知道那朵花是惡鬼要送給曼奴的,他也不知道曼奴一直在等著惡鬼給她摘花回來。
「曼奴等不到惠鬼,卻等到了阿爾達和一朵沾滿她愛人鮮血的花。她不肯跟著阿爾達離開,抱著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在高山上,天天哭泣著,用歌聲呼喚她的愛人回來。
「可是她的惡鬼愛人不會回來了,于是,她的眼淚流下了高山,淹沒了草原,變成了海。」
筆事說完了,君君輕輕的嘆一口氣,「真美的故事,是不?」
「我不喜歡,太悲慘了。」宋雪宜皺著眉,這個毫無根據的傳說,太慘了一些,他看不出來哪個地方美。
「可憐的曼奴,她終究等不到惡鬼。」君君同情的說,眼楮里面隱約含著淚水。
「或許她不該再愛上惡鬼。」听起來曼奴像是三心二意的女子,她先愛上了阿爾達,後又愛上惡鬼,才會讓自己悲慘的淚流成海。
「愛了就是愛了,哪有什麼該不該呢?」君君說得理所當然,「愛上了,那也沒辦法呀!避他是惡鬼還是什麼。」
宋雪宜愣,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番似是而非的言論,他腦袋里只響著她所說︰愛了就是愛了……愛了就是愛了……
愛了就是,愛了。
一陣笑聲從荷花池邊的六角飛亭傳了出來,夏光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杯清茶拿在手里一直沒喝,臉上是一片愉悅。
「夏大少爺。」宋雪宜挑起眉毛,有些不高興,這家伙一早就跑來說要跟他對弈,可又一直沖著他笑,笑得他莫名其妙,「該你了。」
夏光至呵呵直笑,隨手拈起一顆黑子放在上位七八路。
宋雪宜見他這子一下,敗象已成,不禁搖搖頭,「你到底是來下棋,還是來笑的?」早知道他會這樣沒頭沒腦的沖著他笑,根本沒心跟他下棋,他還不如拿卷書,到樹下乘涼,看君君打秋千。
君君摔斷了腿,整天待在房里難免無聊,他又不可能天天陪著她出去閑晃,所以他幫她在園子里架了幾座,她開心得不得了,整天賴在上面不下來,倒苦了一旁提心吊膽的小花,生怕她會摔下來。
「抱歉!」夏光至咧嘴一笑,「我看到你就想笑,實在不是故意的。「哈哈……」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真是無聊,他怎麼會跟這種人作朋友?
「你真的不知道嗎?」也難怪啦,他這幾日都沒出門,當然不知道外面流言傳得多麼精彩。
雖然說自己最近也和凌小小打得火熱,實在沒有多余的心思來關心他的好朋友,不過他可是一听到消息就連忙登門拜訪來。
總得要有人來探探虛實嘛!如果傳言是假的,那他就可以駁斥那些人的胡說八道,如果是真的……那、那他也只能同情他的好友,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