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花若語其實是個事業有成、頗有知名度的小盎婆;像是花若語是個性格強悍、事業心極強的女強人;像是花若語年僅二十四歲,卻已用伊甸園的名號,在園藝造景業界打下一片不可動搖的美麗江山……這些,都是他沒想到的。
他看上的女人,竟是這麼不凡呵!昨天,他看著征信社傳真的數據,既喜且憂,喜的是--他的眼光,果然獨到;憂的是--面對她這樣一個幾乎找不出弱點的女人,他要怎麼打進她心里?
她不缺錢,他沒機會扮演捧一堆錢拯救身陷經濟困境女主角的富有男人,而她的事業,現在攀住斑峰,看不出任何危機,他更不可能扮演扶助佳人,沖破經營難關的聰明男人。
他想,要是把一般追求術用在花若語身上,怕是最後只得到對方的訕笑與白眼;就算搬出他是全毅集團負責人--通常這名號一搬上台面,立刻會有大把女人自動靠近,但他直覺認為這招在花若語身上鐵定不管用。她大概頂多施舍他一個笑容,然後不屑一顧。
再三斟酌後,子靳決定最好的辦法是近距離觀察,找出她的需要,再下手搶她的心。踫巧伊甸園缺搬運工,他于是決定到伊甸園應征。
花一個下午熟悉了整個園區,子靳除了佩服外,也有丁點疑惑,不知是什麼力量,促使那個花樣年華的美麗女子,傾全力造就了這座伊甸園!?
她真是個令人驚奇的女子,整個下午,他在一連串的驚奇與期待中度過,直到現在,跟她一同躺在鋪著榻楊米的地板上,他仍是處在驚奇里。
這個女人,絕對能獨自輕松擺平好幾個大男人,她到底有沒有弱點啊!?
听著她逐漸平穩的呼吸聲,安靜沉思的于靳才正想開口問她,是不是願意下樓吃些東西了?卻讓她搶先一秒開口的問話,弄得忘了想說的話。
「為什麼會有女人以為只要找個男人嫁了,就等于找到依靠?我不信這世上有比自己更可靠的男人存在,若要花時間找男人嫁了,把後半輩子托在男人身上,我寧願用自己的雙手掙錢,自己賺下半輩子的花費。死蒼蠅,你是個男人,你甘願只找一個女人,無怨無悔養她一輩子嗎?」
若語動也不動,一徑地瞧著天花板。疲累的她,突然覺得陪她打了一個多小時拳頭的溫子靳,不再那麼討人厭了,盡避她現在壓根沒力氣、更不想浪費力氣看他一眼。
她話里的內容,他不訝異,她果真如他所想的,是個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女強人!他訝異的是,怎麼會在這種狀況下听見她說這樣的話?
「一輩子很長,光是單方面的甘願,並不夠。就算我甘願只養一個女人一輩子,也必須看對方是不是甘願跟我一輩子?男女之間,問題不單在男人身上。拿妳來說好了,妳甘願讓一個男人養嗎?如果有個男人表明,他願意這輩子只看妳一個人、只養妳一個,妳就甘願跟了他嗎?」
躺在榻榻米上的子靳,翻轉過身半撐起自己,看著她,猜測她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否正想著要不要找個男人嫁了?
當溫子靳的臉擋住她一小塊視線範圍,這麼近的距離下,她才注意到他的五官中,那雙藏在鏡片後像是很會說話的眼楮,正以研究的模樣凝視著她。那種研究的光芒,讓若語覺得不舒服,感覺自己像是片透明鏡,一望就穿透似的。
而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敲進她罕能容下他人「建言」的耳里。從來沒人如此一針見血地問過她,不過那或許也是因為,她從未跟別人討論過這類男女問題。
是啊,她甘願嗎?
問題關鍵不在她甘不甘願讓男人養,而在于她是否能習慣做個無所事事、只管躲在男人羽翼之下的女人?
她答不出溫子靳丟來的問題。不過溫子靳倒是用這個問題,讓她另眼相看。他不像那夜沖動跳海的他,沒急于趁機強調自己是個標準好男人--甘願一生一世只養一個女人。
「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男人,讓我覺得聰明的男人不多,嚴格算起來,你是第一個。」她說。
盡避他探究的目光令她不舒服,她依然毫無遲疑迎著他的視線,這輩子,她沒嘗過退讓的滋味。
「那天在海邊,妳說你喜歡聰明男人,我以為在妳眼里,我只是個笨到不懂游泳卻敢跳海的蠢男人。妳現在說我聰明,確定是真心話?」子靳忍了許久,終于還是把持不住,伸手取了一把她的紅發,感受發絲纏在掌心上的觸感。奇異地,若語對他的動作不表意見。
「是真心話。說到不會游泳……我們剛剛打了多久?」她淺淺一笑,舉起手腕,看表。「大概有一個小時四十分,你能陪我打到我喊累,我其實很懷疑你--不會游泳!」她挑了挑眉,臉上看不出是怒、是笑。
「你不像是能忍受『不會』兩個字的人,我沒猜錯的話,你會游泳。」
子靳似笑非笑的眼里,流露掩飾過的驚訝。真正聰明的人,該算是她。手里把玩發絲的動作,更夸張了,從扯弄一小撮發絲,轉以指掌來回穿梭于因打斗而略為糾結的紅發中。
「我能忍受的事,多過于妳的想象。」他沒正面否認,也沒承認,關于他會不會游泳,他不想繼續討論,只挑了另一個他感興趣的問題︰「妳今天心情不好嗎?上樓前,笑雨告訴我,妳今天心情不好到極點,連妳平常用來打發壞心情的『大吃大喝法』都不管用。」
「你只用一個下午就跟笑雨混熟了?連我習慣用什麼方式打發壞心情,你都能探听到?」
「我一個下午能做的事,可多了。我不只跟笑雨熟透了,也跟蕬瑀混熟了,妳的伊甸園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活著的人、花花草草,我就算沒全熟透,至少熟了七、八分。」
「這麼厲害?」
「不這麼厲害,怎麼說服挑剔的喬笑雨把我留下來?伊甸園征不到人,不是一兩天的事,喬笑雨在用人上的挑剔,我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確實挺挑剔的,雖然看起來冷冷的,但平時她對人很好,以前她不是那副模樣的,你若在伊旬園待得夠久,也許有機會了解。」
「這麼說,妳同意我留下了?」
「我在樓下說得不夠清楚?決定權在笑雨身上,她決定了,我就沒有異議。」
「但我想得到妳的認同,而非笑雨決定,如果妳不願意我留下,妳現在告訴我,我等會兒下樓跟笑雨辭職。」他含著笑的臉,打量她始終沒回避的視線,這樣不畏不懼的女子,光是看著就讓他心折。
他不否認,他在賭,賭現在的花若語對他不再如之前般,視而不見。
「什麼原因讓你來伊甸園?」
「妳!為了妳,我來伊甸園。」他布滿笑意的一雙眼,霎時認真起來,沒絲毫玩笑。
「你來伊甸園為了我,卻要讓我決定你該走或留下?如果我要你走,你就甘願離開了?不覺得這一趟白來嗎?」
「沒白來,我現在能跟妳一起躺在榻榻米上、幫妳順開打結的長發、像這樣輕松自在跟妳一起聊天、讓妳收下我的名片,這一趟對我來說,已經物超所值了。」
「我不懂你。」她困惑,這男人跟上回跳海的男人,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他仍有那份輕浮--在她認為,莫名其妙對一個人求愛,就是種輕浮。但在輕浮里,卻又有種非常不相襯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