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現在他也是……
蘇君樵不禁又嘆息,大概是兩人初見面時,他為她所救,不知不覺中對她除了感激外,還有點威懼。
低頭見手中的雞湯面似乎涼了些,蘇君樵不敢再磋跎,連忙推門走入房里。
「妙兒。」他將托盤放在桌上,在床沿坐下,輕聲喚著她。
妙首光光眼睫輕輕動了下,緩緩張開眼楮。「樵哥哥?」
「還是很不舒服嗎?」蘇君樵輕撫著她依舊了無血色的臉頰,柔聲道︰「我找大夫來替你看看,好不好?」要不是她的怪想法——名醫哪能向人問醫,他早老就叫孔總管找大夫來了。
「不用了。」她有氣無力地回答。「我再躺一下就好了。」
蘇君樵緊蹙眉頭,輕柔地將她扶起身靠在他身上。「你中午的時候也這麼說,怎麼臉色還是這麼難看?」
妙首光光擺擺手,氣虛地說︰「不會啦,大概是你眼花了。」
「胡說。」他心疼地輕斥一聲,不悅地看著她,「臉白得像紙一樣,還說沒事?」
妙首光光伸手模模自己的臉,「真的很白嗎?」
「沒錯。」
突然,他輕嘆一聲,握住她的手,一向冷漠的俊臉此時滿布愧色。「對不起,我該听你的話騎馬才對,不應該硬要你坐馬車。」因為心疼她,是以明知道她會暈車,他還是堅持要她坐車,只是他真的沒料到她這次會暈得這麼厲害。
妙首光光輕哼一聲,語氣不善地道︰「你知道就好。我早跟你說了,可是你偏不信,現在還把我害成這樣。我沒吐死只能說是平時積德,廣結善緣,老天爺保佑我這個大好人。」
蘇君樵頭皮一麻,听到這幾近難聞的輕哼聲,只覺冷汗從背後流出,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說也奇怪,剛才明明見她臉色蒼白,也听見她有氣無力的聲音,可是一到數落他的時刻,馬上見她精神一振,登時又生龍活虎,半點病態也沒有。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會以為她以數落他為樂,每次叨念他,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也能見她說得滔滔不絕,幾乎欲罷不能。
「我很抱歉。」雖然明知是垂死的掙扎,但蘇君樵就是忍不住想開口求情,希望她妙首姑娘良心大起,待會兒下手留情些。「真的很抱歉,比你所能想象的還要抱歉很多。」
「哼!」妙首光光忿忿地輕哼一聲,他不提她都忘了找他算帳。
要是平時,她一定會記得牢牢的,絕不會讓他輕易逃過,可是今天實在是吐得太慘了,連說話都沒力,哪有閑工夫記仇。
「妙兒,我特地要廚房幫你下了碗你最喜歡的雞湯面,快點趁熱吃吧。」蘇君樵討好地撐起笑臉,不死心地想把她帶離怎麼折磨他的思緒中。
妙首光光蹙著眉頭,怒道︰「你以為一碗雞湯面就可以彌補我啊?我差點吐死在路上耶!」
「我當然知道。」蘇君樵輕嘆一聲,努力而且盡量再把表情擠得愧疚些,「這一路上你暈車嘔吐,我也沒好到哪兒去,光是心疼你就快去了我半條命。」
「巧言令色!」她齜牙咧嘴地朝他吼道︰「你難過到哪兒去?吐的人是我耶,與你何干?講得那麼好听,心疼我,我比你更心疼我自己!」
「我哪里巧言令色了?」蘇君樵登時覺得被污辱了,僵著一張俊臉,不知道是該擺出氣惱狀,還是該維持原狀繼續裝傻。「我當然心疼你,見你難過,我好受到哪里去?」
她倏然眯起眼,咬牙道︰「你敢不心疼我的話,我先打昏你!」
看她一臉猙獰,蘇君樵連忙搖頭,喃喃自語地抱怨,「我當然不敢,你那麼凶。」妙首光光突然深吸口氣,拿起身後枕頭用力往他身上丟,氣喘吁吁地咒罵道︰「你……皮癢啊!」竟然當著她的面說她壞話!
蘇君樵愣愣地抱著枕頭,頓時覺得委屈極了,「我……」他什麼都沒做啊!
「你什麼?」她怒吼一聲,突然爬到他身上,不說分由便往他頸子咬了下去。「我咬死你!」
「妙兒……」蘇君樵苦著臉,很想掙扎,但又苦于她的婬威,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能乖乖地任她咬。
咬了他好一會兒,妙首光光滿意地看著他頸上明顯的咬痕,滿腔的不滿之情終于稍稍褪了些。
蘇君樵一臉怨懟地看著她,「你氣消了沒?」
「當然還沒。」她鼓著臉,原先蒼白的臉頰因怒氣而恢復了些血色。「我吐了那麼多天,哪有說氣消就氣消的。」好歹也該再多氣上幾天,多折磨他一陣子,不然他把她瞧扁了,日後欺負她怎麼辦?
「你想怎麼樣?」
「問你啊!」
「問我?」
蘇君樵輕嘆口氣,知道她是口是心非,這樣說的目的無非是要看他的誠心,要是他真的不知死活提出意見,待會兒就真的等死吧!幾次的教訓告訴他,現在裝得謙卑些,待會兒的下場才不至于太慘。
他一臉愧色地說︰「做錯事的人是我,你怎麼說,我當然怎麼做,絕不敢有任何怨言。」
妙首光光臉色稍稍和緩了些。「看在你誠心誠意道歉的份上,我這次就先放過你,要是你下次再……哼!」她故意不把話說完,讓他自己去想清楚後果。看著她氣呼呼的俏臉,蘇君樵頓時只覺一陣好笑,「是,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亂來。」
這十年的牢獄之災似乎改變了他許多,不但關得他性格大變,變得陰沈冷峻,就連對姑娘家的喜好也和從前大相徑庭。以前他偏好溫柔賢淑的姑娘,像她這種愛撒嬌,有時又凶得像只撒潑野貓的女子,他連正眼也不會瞧她。
「知道就好。」
看她得了便宜還賣乖,蘇君樵只能搖頭輕嘆,識相地不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你餓了吧?」他攔腰將她抱起,摟著她一塊在椅子上坐下來。
「要是不餓也多少吃點東西。」
妙首光光倚在他懷里,接過他遞過來的竹筷,低頭大快朵頤,吃得好不開心。先前因為吐得頭昏腦脹的關系,她連肚子餓都忘了,現在教訓完「罪魁禍首」之後,肚子馬上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角咕咕,唔們……已經到京城,李結……定子麼桌了嗎?」她邊吃邊問,說話口齒不清。
蘇君樵看向正吃得不亦樂乎的她,腦海里自動把她剛才的問話轉譯清楚——「樵哥哥,我們已經到京城,你決定怎麼做了嗎?」
看他沉默不語,妙首光光不顧滿嘴食物,又叫了一聲,「角咕咕?」
蘇君樵微微一笑,拿起手巾替她將嘴角的油擦掉,「吃慢點。還有,別邊吃邊說話,小心噎著了。」
她連忙吞下口中的食物,「嗯。樵哥哥,你還沒說呢。」
蘇君樵不答反問,「那你呢?還打算繼續光顧各大門派、皇宮內苑?」
妙首光光搖搖頭,「一年前我不是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了?」
「你想改變主意嗎?」「不。」她鼓起雙頰,瞪著他,「我說過了會陪在你身邊,不會留下你一個人去偷東西。」
「我知道。」蘇君樵柔柔一笑,在她圓豉鼓的俏臉上輕輕一吻。
「我也說過會陪你。
你忘了嗎?我說過,不管你想上哪兒,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可是你要報仇。」
他搖搖頭,「這事不急。」對他來說沒有事比她更重要。
妙首光光為他的無所謂而焦急不已,拉著他的手,急道︰「你等了十一年了,怎麼會不急?」他不報仇怎麼行?這事擾了他那麼多年,要是不解決它,他會有遺憾,一輩子都不會真正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