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不懂。」冷如霜臉上有著疑惑。
「避嫌?凡是離莊時妳都要以男裝示眾,維護少爺的名譽,也免替少爺增加困擾。」幽娘頓了頓,「少爺已經不小了,很快就要娶親,讓人發現妳是女兒身,恐怕會以為少爺性好花叢、素行不端。」
冷如霜心里泛過一絲涼意。她是她的女兒呀!而娘要她扮男裝不是為了避免女兒拋頭露面,居然是為了怕有損少爺清譽!?
她不曾奢求過娘親的關愛,也盡力達成娘親的期盼,這一切一切的努力沒有換來絲毫夸獎,相反的,她覺得不管付出再多,娘都認為是應該的。
是她苛求了嗎?她只想要一個鼓勵的眼神、一個溫暖的擁抱啊!
如果她不曾跟著雲懷霽,不曾看過他們一家的互動,她會以為她們母女間的冷淡是正常的,可是,連毫無血緣的夫人都會對她噓寒問暖,為什麼至親的娘卻吝于吐出一句關心?
冷如霜腦里閃過許多想法,外表卻看不出絲毫端倪。?
不過,她的沉默還是引起幽娘不悅,「妳不從?」
「如霜不敢。」瞧!多麼制式的問答。她們是母女呀!
幽娘瞄見她眼里幾不可見的不滿,冷著聲說︰「當初讓妳跟著少爺讀書,可不是要讓妳學些逆母叛上的念頭回來!」
冷如霜垂低了頭,「如霜不敢。如霜謹遵娘親教誨,」她咬著唇,「誓死護衛少爺生命及清譽。」委屈,悄悄地逼回肚里。
幽娘終于滿意的點頭,「好,明天咱們一起跟莊主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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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家大廳里听完幽娘的話,俞荻歡錯愕的望了望一臉凝重的丈夫跟若有所思的兒子,說︰「幽娘!妳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沒有要讓如霜當懷薺護衛的意思!」
幽娘堅持,「當年答應如霜習武時就說好了,讓她跟著少爺習武就是為了日後當護衛。」
俞荻歡著急的望著丈夫。怎麼會這樣?她以為可以順利的把兩個孩子送成堆的!
雲耀天拍拍她的手,對幽娘說︰「妳們早就不再是雲家的奴僕,哪有讓如霜擔任護衛的道理呢?」
「冷霽過世之後,老爺是有這個意思沒錯,」幽娘挺直身子,「但我們母女不願因此佔了便宜,如果老爺、夫人堅持如霜不能做少爺的護衛,那麼我們母女自當無顏繼續留在雲家莊里。」她心里對如霜也有淡淡的不舍,畢竟她是如此的乖順。但只要一想起冷霽,幽娘就無法不堅持下去。
雲耀天揉揉額際,這麼多年了,幽娘還是一派死硬,唉!?
俞荻歡走向前,拉起冷如霜的手,溫柔的問︰「妳也想要當懷霽的護衛嗎?」
夫人手心傳來的溫暖直達冷如霜心窩。她知道娘是認真的,如果不答應,她們真的就要搬出雲家莊……這教她怎麼舍得溫柔的夫人呢!
「如霜願意。」
俞荻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旁默不作聲的雲懷霽終于開口︰「我答應。幽姨娘還有什麼吩咐?」
幽娘微笑地說︰「如霜女裝行走不便,我希望她能易釵而行。」
「照幽姨娘的意思。」反正如霜本來就一身勁裝慣了,「這件事就如此說定。」雲懷霽轉向如霜說︰「妳去準備準備,我們明日就動身前往江南查帳。」幽娘跟冷如霜一退下,俞荻歡就忍不住嚷嚷︰「懷霽,你怎麼可以答應讓如霜當你的護衛?要知道,我跟你爹是拿她當——」
雲懷霽嘴角掛著一抹難解的笑,「先留人,再談以後。爹娘,請恕孩兒先行告退。」說完便從容的離開。
俞荻歡望著他的背影哇哇大叫︰「什麼意思?懷霽說的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雲耀大一把攬過嬌妻,安撫著︰「形象,夫人,請注意妳的形象!」
偎進丈夫懷里,俞荻歡沒好氣的嘟嚷︰「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了形象!一個弄不好,媳婦就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雲耀天露出了然的微笑,「以如霜的死心眼,斗得過妳聰明的兒子嗎?」
「你的意思是……」俞荻歡大喜,「懷霽已經有對策了?」
「不見得有對策,不過,他也不會讓任何阻礙橫在他面前。我對兒子有信心。」雲耀天環住妻子的肩頭,「終于卸下當家主事的擔子了,咱們是不?是該好好討論看看怎麼安排以後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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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懷霽南下查帳的首站便是米行,管事張三利听聞少莊主的到來,半是驚訝半是不解的出來迎接。
張三利一見到雲懷霽,心下便不太把這年輕主子放在眼里。假意招呼他坐下,「少莊主請坐。這位是……」他問的是以男裝現身的冷如霜。
「我的護衛。」
張三利才望了眼,心中便打了個突——這少年護衛冷峻的模樣好象年輕時的莊主!
他心虛的避看冷如霜,堆滿笑問︰「少莊主這趟南下是……」
「查帳。」
張三利笑容未變,「帳冊不是已經送回莊里了嗎?」
「莊里的我已經看過了。」雲懷霽爾雅一笑,「不能再看一次嗎?」
張三利嘴角微微抽動,「可以,當然可以。」說著便轉身拿來帳冊,一一攤放在雲懷霽眼前。
雲懷霽狀似無意的隨手翻翻,無聊問道︰「我們肚子餓了,有東西吃嗎?」
「有有有!」就說是少年心性嘛!沒半炷香的時間就懶得看了,還查帳呢!張三利暗中嗤笑,一邊招呼他們進花廳,「這里全是廚子精心做出的江南佳肴,請少莊主嘗嘗。」
雲懷霽也不客氣,直接落坐。
他用眼神示意如霜跟著坐下,卻被她以不合禮數而拒絕了。一來一往只是簡單幾個眼神,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人發現。
倒是張三利眼尖發覺雲懷霽似乎有些不悅,忙問︰「少莊主可是不滿意?這菜色?」
「不會,勞你費心了。」雲懷霽颯爽笑說。
「哪里!」話匣子一開,張三利開始說當年,「我跟著老莊主打天下,從開第一家米行到現在一百八十家!江南的好米幾乎都由雲家米行賣出啊!」言語里頗多自豪。
雲懷霽點頭,「我爹常提起張管事的辛勞。」
「那可不!」張三利幫雲懷霽倒一杯酒,順便斟滿自已的,一飲而盡,說︰「在江南,說起我張三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沒錯。」雲懷霽不以為忤地幫他再斟滿酒。
張三利胸脯一拍,「再難處理的買賣糾紛我都能輕松解決。甭說別的,就說前幾年其它家米行抗議我們雲家米行獨攬生意,揚言要削價蛙扭羊,那是多麼嚴重的事啊,要不是我出面……」他仔細的描述當時談判的情景,雲懷霽則牢記于心。
想起他查帳的舉措,張三利心里有些疙瘩,接著說︰「還有,甭以為我光懂動嘴,其實我對于數字可精熟的哪!你問問老莊主,我張某人經手的帳目哪里出過問題!」
他話里的不敬惹來冷如霜冷眼一睇。
張三利訕訕一笑,徑自低頭飲酒。
奇怪!他怎麼老覺得這護衛像極了莊主年輕時的冷漠無情呢?
雲懷霽優雅的端起酒杯,不經意地說︰「所以店租算是虧損,也無庸置疑?」
匡啷!張三利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他驚懼的望著一臉笑意的雲懷霽。
「我剛瞧了瞧,這幾年下來約莫攢了近萬兩的私蓄,夠你養老了吧!」
張三利臉上頓時毫無血色。沒錯,他總共訛騙了九千八百兩,莫非事跡早已敗露,所以少莊主南巡的第一站就選上米行?!?
他既恐又驚,米行總管事是個肥缺啊!他不甘心就這麼沒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