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不懂。”冷如霜脸上有著疑惑。
“避嫌?凡是离庄时妳都要以男装示众,维护少爷的名誉,也免替少爷增加困扰。”幽娘顿了顿,“少爷已经不小了,很快就要娶亲,让人发现妳是女儿身,恐怕会以为少爷性好花丛、素行不端。”
冷如霜心里泛过一丝凉意。她是她的女儿呀!而娘要她扮男装不是为了避免女儿拋头露面,居然是为了怕有损少爷清誉!?
她不曾奢求过娘亲的关爱,也尽力达成娘亲的期盼,这一切一切的努力没有换来丝毫夸奖,相反的,她觉得不管付出再多,娘都认为是应该的。
是她苛求了吗?她只想要一个鼓励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拥抱啊!
如果她不曾跟着云怀霁,不曾看过他们一家的互动,她会以为她们母女间的冷淡是正常的,可是,连毫无血缘的夫人都会对她嘘寒问暖,为什么至亲的娘却吝于吐出一句关心?
冷如霜脑里闪过许多想法,外表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不过,她的沉默还是引起幽娘不悦,“妳不从?”
“如霜不敢。”瞧!多么制式的问答。她们是母女呀!
幽娘瞄见她眼里几不可见的不满,冷着声说:“当初让妳跟着少爷读书,可不是要让妳学些逆母叛上的念头回来!”
冷如霜垂低了头,“如霜不敢。如霜谨遵娘亲教诲,”她咬着唇,“誓死护卫少爷生命及清誉。”委屈,悄悄地逼回肚里。
幽娘终于满意的点头,“好,明天咱们一起跟庄主说去。”
☆☆☆
云家大厅里听完幽娘的话,俞荻欢错愕的望了望一脸凝重的丈夫跟若有所思的儿子,说:“幽娘!妳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没有要让如霜当怀荠护卫的意思!”
幽娘坚持,“当年答应如霜习武时就说好了,让她跟着少爷习武就是为了日后当护卫。”
俞荻欢着急的望着丈夫。怎么会这样?她以为可以顺利的把两个孩子送成堆的!
云耀天拍拍她的手,对幽娘说:“妳们早就不再是云家的奴仆,哪有让如霜担任护卫的道理呢?”
“冷霁过世之后,老爷是有这个意思没错,”幽娘挺直身子,“但我们母女不愿因此占了便宜,如果老爷、夫人坚持如霜不能做少爷的护卫,那么我们母女自当无颜继续留在云家庄里。”她心里对如霜也有淡淡的不舍,毕竟她是如此的乖顺。但只要一想起冷霁,幽娘就无法不坚持下去。
云耀天揉揉额际,这么多年了,幽娘还是一派死硬,唉!?
俞荻欢走向前,拉起冷如霜的手,温柔的问:“妳也想要当怀霁的护卫吗?”
夫人手心传来的温暖直达冷如霜心窝。她知道娘是认真的,如果不答应,她们真的就要搬出云家庄……这教她怎么舍得温柔的夫人呢!
“如霜愿意。”
俞荻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云怀霁终于开口:“我答应。幽姨娘还有什么吩咐?”
幽娘微笑地说:“如霜女装行走不便,我希望她能易钗而行。”
“照幽姨娘的意思。”反正如霜本来就一身劲装惯了,“这件事就如此说定。”云怀霁转向如霜说:“妳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动身前往江南查帐。”幽娘跟冷如霜一退下,俞荻欢就忍不住嚷嚷:“怀霁,你怎么可以答应让如霜当你的护卫?要知道,我跟你爹是拿她当——”
云怀霁嘴角挂着一抹难解的笑,“先留人,再谈以后。爹娘,请恕孩儿先行告退。”说完便从容的离开。
俞荻欢望着他的背影哇哇大叫:“什么意思?怀霁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云耀大一把揽过娇妻,安抚着:“形象,夫人,请注意妳的形象!”
偎进丈夫怀里,俞荻欢没好气的嘟嚷:“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了形象!一个弄不好,媳妇就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云耀天露出了然的微笑,“以如霜的死心眼,斗得过妳聪明的儿子吗?”
“你的意思是……”俞荻欢大喜,“怀霁已经有对策了?”
“不见得有对策,不过,他也不会让任何阻碍横在他面前。我对儿子有信心。”云耀天环住妻子的肩头,“终于卸下当家主事的担子了,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讨论看看怎么安排以后的时间?”
☆☆☆
云怀霁南下查帐的首站便是米行,管事张三利听闻少庄主的到来,半是惊讶半是不解的出来迎接。
张三利一见到云怀霁,心下便不太把这年轻主子放在眼里。假意招呼他坐下,“少庄主请坐。这位是……”他问的是以男装现身的冷如霜。
“我的护卫。”
张三利才望了眼,心中便打了个突——这少年护卫冷峻的模样好象年轻时的庄主!
他心虚的避看冷如霜,堆满笑问:“少庄主这趟南下是……”
“查帐。”
张三利笑容未变,“帐册不是已经送回庄里了吗?”
“庄里的我已经看过了。”云怀霁尔雅一笑,“不能再看一次吗?”
张三利嘴角微微抽动,“可以,当然可以。”说着便转身拿来帐册,一一摊放在云怀霁眼前。
云怀霁状似无意的随手翻翻,无聊问道:“我们肚子饿了,有东西吃吗?”
“有有有!”就说是少年心性嘛!没半炷香的时间就懒得看了,还查帐呢!张三利暗中嗤笑,一边招呼他们进花厅,“这里全是厨子精心做出的江南佳肴,请少庄主尝尝。”
云怀霁也不客气,直接落坐。
他用眼神示意如霜跟着坐下,却被她以不合礼数而拒绝了。一来一往只是简单几个眼神,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发现。
倒是张三利眼尖发觉云怀霁似乎有些不悦,忙问:“少庄主可是不满意?这菜色?”
“不会,劳你费心了。”云怀霁飒爽笑说。
“哪里!”话匣子一开,张三利开始说当年,“我跟着老庄主打天下,从开第一家米行到现在一百八十家!江南的好米几乎都由云家米行卖出啊!”言语里颇多自豪。
云怀霁点头,“我爹常提起张管事的辛劳。”
“那可不!”张三利帮云怀霁倒一杯酒,顺便斟满自已的,一饮而尽,说:“在江南,说起我张三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没错。”云怀霁不以为忤地帮他再斟满酒。
张三利胸脯一拍,“再难处理的买卖纠纷我都能轻松解决。甭说别的,就说前几年其它家米行抗议我们云家米行独揽生意,扬言要削价蛙扭羊,那是多么严重的事啊,要不是我出面……”他仔细的描述当时谈判的情景,云怀霁则牢记于心。
想起他查帐的举措,张三利心里有些疙瘩,接着说:“还有,甭以为我光懂动嘴,其实我对于数字可精熟的哪!你问问老庄主,我张某人经手的帐目哪里出过问题!”
他话里的不敬惹来冷如霜冷眼一睇。
张三利讪讪一笑,径自低头饮酒。
奇怪!他怎么老觉得这护卫像极了庄主年轻时的冷漠无情呢?
云怀霁优雅的端起酒杯,不经意地说:“所以店租算是亏损,也无庸置疑啰?”
匡啷!张三利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他惊惧的望着一脸笑意的云怀霁。
“我刚瞧了瞧,这几年下来约莫攒了近万两的私蓄,够你养老了吧!”
张三利脸上顿时毫无血色。没错,他总共讹骗了九千八百两,莫非事迹早已败露,所以少庄主南巡的第一站就选上米行?!?
他既恐又惊,米行总管事是个肥缺啊!他不甘心就这么没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