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干爽,潛回老宅換了衣服又折返回來的君莫惜一邊玩著水漂,一邊得意地看向那個老是欺負他的惡魔。吼吼,這一次終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爽啊,大爽!啊,什麼叫關心則亂,她終于知道了,原來就是他剛才那副張皇失措的樣兒,哈哈,看來他還是挺關心她的嘛,爽,爽!
遠遠地,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開始劃水往回游,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到岸時,他似耗盡了所有力氣,兩臂幾次用力都沒能撐上岸,最後一次嘗試未果後,他身子往後一仰,人就沉了下去,水面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水泡。
原本還打算等他上岸後好好嘲弄他一番的君莫惜再也沒了好心情,她看著水面愣了兩三秒,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在水中抓了兩下,什麼也沒抓住後,這才慌張地跳下水,手忙腳亂地把他托起來推上了岸。
他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濃密黝黑的頭發如海藻般貼在頰上,顯得臉色越發蒼白。
「喂,向與,你醒醒,你別嚇我!」
拍著他的臉,君莫惜的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從小,他身子骨就弱,三天兩頭打針吃藥,抵抗力又極差,一丁點兒的風吹到他身上都可能引起他長達十天半月的傷風感冒,有好幾次差點就從鬼門關拉不回來。後來經過名醫的精心調養,他的身體雖然大有改善,可像這樣在涼水中泡一兩個鐘頭,還是很有可能發生意外。她怎麼能忘怎麼能忘,當年他雖害她劃船撈他撈了一宵,可之後他也發燒燒了三天三夜,他又哪里佔到她什麼便宜。那一次,差一點點,他就再也醒不過來,她怎麼能忘,怎麼能忘!豬,君莫惜,你果然是豬!豬!豬!豬!
拍完他的臉,君莫惜氣得揚手給了自己一耳光,力道之大,臉瞬間就腫了起來。
她立刻將之前學過的急救措施逐一運用到他身上,做完人工呼吸後,他終于忽閃著睫毛,睜開了眼。
看到他重新「活」過來,君莫惜軟軟跪坐在他身邊,眼淚如瀑布,一瀉三千尺。
「笨蛋,我才該為我失去的人工呼吸而掉淚,你哭什麼?」
他定定地看著她,眼楮就像浸了黑寶石的一汪清水,水面泛起一層層瑩潤的柔波。
誰關心誰,誰在意誰,在這場落水之爭中,他們都瞧得清清楚楚。可是,越是清楚,她越是難受,眼淚擦了還有,擦了還有,怎麼止都止不住。
「笨蛋,我還沒死,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她一掌拍過去,打掉他前來拭淚的手,然後粗魯地抓起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頭,把他弄上小電車,快速向老宅駛去。
第五章你屬于我
病中的莫向與,眼楮總是特別黑特別亮特別潤特別無辜,即使什麼話也不說,只需輕輕揚一揚眼簾忽閃一下長長的睫毛,就能讓君莫惜的心軟成一塊棉花糖。
她還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當她和小泥鰍在花園里玩得熱火朝天笑語喧天時,她一個不經意的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高高樓頂塔尖的他。他貼著窗戶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像是羨慕又像是不屑。視線交接後,他垂下眼又旋即揚起,淡漠地掃她一眼後從窗戶邊撤離。從此,有很長一段時間,每當經過他窗下,她總會下意識抬頭,仰望,尋找。
呵呵,她曾經一度幻想他是被囚禁在塔尖的王子,而她則是身駕白馬前去拯救他的公主。當然,後來,她才知道,該被拯救的人,應該是她自己。
「疼嗎?」
他懶洋洋地倚在床頭,眼楮水汪汪的,望向她的眼神說不出的溫柔。
在這樣的溫柔注視下,君莫惜很沒骨氣地就卸了心防,像只小綿羊般乖巧地點了點頭。
結果呢,下一秒,他的手伸過來,照著她臉上的紅腫狠狠地就捏了一把,突如其來的一捏立刻讓她疼得齜牙咧嘴,而那個罪魁禍首卻像沒事人兒般收回手,懶懶地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慢悠悠地說︰「我記得我很早以前就警告過你,你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屬于我,這世上誰也沒有資格動你,你倒好,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說,我是不是該狠狠地懲罰你?」
君莫惜捂著臉,心酸得難以言表,在眼淚滾出來之前,忙轉過身。他說的話,她句句都記得,甜蜜的,囂張的,霸道的,惡狠狠的,每一句都不舍得忘。可是,有什麼用呢,記得是一回事,不能響應又是另一回事。
「過來,躺上去!」
用力扳過她的肩,將她按倒在床上,看到她閉著眼咬著唇流淚不止的樣兒,他的心不可控制地抽了一下。
「愛哭鬼,你真當自己腦袋長草了嗎,這麼多眼淚,把頭發都澆濕了?」
罵歸罵,手上卻不自覺地減輕了力道,可是看到她倔強地想側過身子避開他的踫觸,他又惱了起來。
每次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般忽高忽低無法自主,他也想溫柔待她啊,可是她總是有本事將他的溫柔攪得蕩然無存。
「躺平了!」
對她,只有惡聲惡氣,再加上威脅和恐嚇,她才會乖乖听話。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怕他,還是不怕他,怨念。
「這樣才乖。」
掰開她捂在腫臉上的手,他將自己額上的冰袋挪到了她的臉上。
這個笨蛋,不但對他狠心,連對自己,她都這麼狠。腫這麼高,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到底有多疼?
呵,她在緊張嗎?睫毛顫個不停,連眼淚都被顫得止住了,看來,他對她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意識到這一點,莫向與的嘴角開始上揚,體內的惡魔因子又蠢蠢欲動,咳,不逗她一下,生活著實枯燥乏味。
于是,他湊近她,用手指撥撥她亂顫的睫毛,笑,「短睫毛,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引得臉頰一陣陣發癢。她捏著手指沒有吭聲,可是吞咽口水的聲音,還是取悅了他。
他輕笑著拿涼涼的指尖劃過她的鼻翼,落在上面輕點,「一,二,三,短睫毛,你臉上有五顆蚊子屎,你是茅坑嗎,怎麼這麼愛招蚊子?」
君莫惜「啪」一聲揮開他的手,捂著鼻子就坐了起來,氣急敗壞,「你才是茅坑,你懂什麼,這是天使之吻!」
「哦。」他一臉恍悟地點頭,懶懶地向後靠著床背,眸中笑意閃動,「寶貝,我可不記得我有吻過你那里。如果要長天使之吻,不是該長這里?」
說著,他的手指爬上她的嘴唇,輕點,「應該長這里,長這里,長這里,長這里……」
「啪」一聲,君莫惜再次揮開他的手,握拳低吼︰「你哪里配當天使,你這頭欠扁的惡魔!」
「嘖,這樣就怒了?去,放水洗澡,自己降溫。」
抬起一腳,往她嬌臀上一踢,就把她踹下了床。
看到她不馴的眼神,莫向與笑意更盛,「怎麼,難不成你想讓我這惡魔親自幫你月兌衣親自幫你降溫?我數到一,你……」
接下來,他的話全被她關在了浴室門外。
天殺的,好想扁人,好想扁人啊!
君莫惜將自己浸在浴白中,怒火焚身。
他哪里像生病的樣子,有病的人根本就是她才對。
她有病,才會想要和他和平相處。
她有病,才會以為病中的他令人心疼。
她有病,才會簽下那該死的《繼承書》。
啊啊啊,都怪「繼承書」上的條件太優厚,所以她才頭腦發熱一時糊涂。
「繼承書」上說,試用期一年,一年中若是有任何一方不願意繼續,都可以提前一個月向對方提出書面聲明,聲明後,無須得到另一方的任何口頭或書面同意,「繼承書」即可失效。